6,孝心
黄文秀是一个孝顺女儿。
上大学后,她就不再向父母要钱,而是自己打工。刚开始上街发传单,后来当家庭教师。几年下来,不仅挣下学费和生活费,还赚了几万元。2016年从北京毕业后,被广西壮族自治区招录为“选调生”,属于人才引进,国家补贴5万元安家费。这样,她拿出3万元,帮助爸妈把那栋居住20多年的老旧小平房,改建成一栋两层砖混小楼。
工作转正后,月收入稳定。为了回家和工作方便,她又交上首付,贷款买了一部白色越野车。
她想,这几年,趁自己没有结婚,要好好孝敬一下父母。
不想,祸事来了。
2019年2月,父亲被诊断为肝癌,先后做过两次大手术。黄文秀十分揪心,常常痛哭。
前些天,她得知有一种特效药,便马上委托在京同学帮助购买。
7,从戒烟开始
村部的环境卫生状况总是糟糕,桌子上、地面上到处是烟头烟灰,开会时更是烟雾缭绕,咳嗽声一片。
一天,黄文秀说:“抽烟有害健康,大家都知道,但多年习惯一时也不容易戒掉。不过,我想给大家提一个要求:今后不乱扔烟头、不乱弹烟灰,好吗?”
几位村干部一愣。
黄文秀就笑着讲解抽烟的害处,还找出相关视频,向大家播放。
村支书周昌战是资深烟民。黄文秀说:“周大哥,你要是能戒烟,我就奖励你500元。”
周昌战嘿嘿一笑:“一下子戒掉有点儿难。要不这样吧,先从乱扔烟头罚款做起,谁要是乱扔一个烟头,罚款5元!”
黄文秀一拍手:“好,一言为定!”
几天后的一次干部会上,黄文秀又把一个电脑板放在桌上。
周昌战懵懂:“这是干什么?”
“现在是信息时代,网络都普及到村里了,电子政务、电子商务是大方向。我发现,咱们村干部只有两个人会用电脑,这可不行。”
黄文秀把电脑板向周昌战近前推一推:“村干部带头学电脑,从支书做起。”
“秀儿,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学会吗?”周昌战有些犹豫。
“没问题,我来教你。”黄文秀笑着说,“学电脑可没有戒烟那么难。”
“好好,我学。”周昌战连连答应。
不久,几个村干部不仅学会了打字、绘制表格、打印图片,还能在电脑上看文件、查资料了。
一些村民反映:去村部办事,常常找不见人。
黄文秀和周昌战商量,实行村干部值班制度,每天都要有专人负责接待群众。
8,砂糖橘
经过调研,黄文秀进一步认识到:导致贫穷的最根本原因是没有特色产业。
百坭村冬暖夏凉、降水丰富,特别适合种植砂糖橘。
其实,前几年,政府曾经号召种植,村民们也种了500多亩,但由于缺乏技术,很多橘树遭受病虫害,果实大小不一,果肉含虫多。这样一来,导致果农丧失信心,放任生长。
怎么办?
必须选一个种植砂糖橘的“示范户”。
选谁呢?
班统茂!他年近五十、身体壮实,有30亩砂糖橘。更可贵的是,他爱动脑筋,摸索了一些种植经验。这两年,赚钱虽不多,但总比种粮食作物强一些。
黄文秀找到班统茂,可他坚决不答应。
的确,当“示范户”,既没有经济补助,还要浪费自己时间。
她三番五次做工作:“班大哥,你扛起一面旗就行,其它问题由我们来解决!如果你赔钱,我用工资补你,我写保证书!”
面对黄文秀的真诚,班统茂终于答应了。
恢复种植,扩大规模,都需要启动资金。黄文秀想方设法,帮贫困户申请无息贷款。
看到秀儿这么尽心尽力,果农们都重振精神、行动起来。
经过多方询问,黄文秀还找到一家农林公司。这家公司在林果种植技术方面拥有丰富经验,并且还有畅通的销售渠道。
在黄文秀的邀请下,公司与百坭村共建“标准化果园”。公司派出四名技术员,手把手地教果农剪枝、疏果、保果、施肥、喷药……
经过科学管理,原本无精打采的橘树重新生机勃勃,枝干茁壮、果实累累。
进入十一月,砂糖橘陆陆续续成熟了。
看着红澄澄的果子,村民们喜忧参半:喜的是从来没见过砂糖橘长得这么好,忧的是果子能不能及时卖出去?
黄文秀笑而不语。
原来,她早已与云南、贵州、四川、海南等地的果商签订了销售协议。
黄文秀还摸索网上销售的路子,组织几个青年村民,建立了百坭村电商服务站。
2018年秋天,百坭村砂糖橘产量高达180万斤,全部销售出去,村民收入200多万元。
2019年春天,全村扩种砂糖橘1000亩、八角1200亩、油茶1000亩和优质枇杷500亩……
9,最后的晚霞
6月13日,黄文秀终于收到了北京同学寄来的特效药。
这天是周四,三天后的周日恰好是“父亲节”。于是,她决定,周末回家送药,好好陪一陪父亲。
入夏以来,雨水格外多,村里的水利设施多有毁坏。
14日全天,黄文秀和村干部们查看全村受灾情况,商量申请项目资金、制定维修方案。
在笔记本上,黄文秀认认真真地写出了几项清单:
傍晚收工时,她对周昌战说:“我回家一趟。周一回来后,咱们就抓紧落实。”
回到宿舍,匆匆吃一包方便面。十分钟后,黄文秀驾驶那辆白色越野车,披着五彩晚霞,离开了百坭村……
10,水殇
一栋粗粗糙糙的两层砖混楼房,默默端坐在一座山脚下。
房子旁边几棵高大的木瓜树、芒果树,蓊蓊郁郁,蓬蓬勃勃。夏日的阳光,在叶片上闪闪烁烁地跳跃。微风吹过,繁叶飒飒作响,似乎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这里,是黄文秀父母居住的地方。
房子虽已建成三年,但由于经济拮据,至今还是毛坯,甚至连门窗也没有安装。屋内没有一件新家具,只有两把木椅、一张餐桌和些许杂物。靠墙的旧桌上,放着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机……
十几天前,父亲刚做过第二次手术,在家卧床静养。
前天晚上,黄文秀驾车3个多小时,穿越400里山路。回到家时,夜已深深。这两天,她每顿饭都要亲手喂父亲,吃些松软食物。
16日中午11点30分左右,黄文秀对母亲说:“我下午要到市委宣传部商量工作,然后赶回百坭村。”
父亲吃力地坐起来,担忧地说:“秀儿,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400里山路,你一个女孩子开车,太不安全,明天再回村吧!”
黄文秀看着父亲:“阿爸,下暴雨,几个屯子很可能发生山洪,我更应该回去。”
16日下午,黄文秀在市委宣传部谈完工作时,暮色已浓,黑云滚滚。
同事劝她晚饭后出发,或干脆明天回去。
她说“不行呢,明天是周一,有任务。我今晚必须赶回去!”说着,匆匆下楼。
驾车出发不久,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浓密。一道闪电划破漆黑,几声响雷滚过,大雨倾盆而降。
途中,黄文秀给周昌战打电话,提醒做好防洪准备。
驶进凌云县境内,暴雨更猛。
此时,夹在两山之间的公路,已经变成汹涌的河面。
23时43分,黄文秀用手机拍了一条11秒的洪水视频,发到“广西云平台”,并配发声音:“好危险,有一辆车已经被水冲走了,我现在过不去了。”
市委宣传部工作群里,同事们纷纷留言:“注意安全!”“太危险,快掉头!”
视频里,不时有兽爪状的闪电撕裂夜幕,呈现出鬼魅般的靛蓝……
2019年6月17日凌晨,灾难降临!
……
11,她在丛中笑
乐业县,是一个奇特的地方。
由于特殊的喀斯特漏斗地貌,山高谷深、天坑密布。全世界13个超大型天坑,其中7个就在这里。因此,乐业县被誉为“世界天坑之都”和“世界天坑博物馆”。
这里,山水灵异,处处美景。瘦瘦弱弱的山路,白白胖胖的迷雾,迷迷幻幻的岩洞,幽幽深深的天坑。
……
2019年底,百坭村整体脱贫。
2020年11月20日,经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准,乐业县正式退出贫困县序列。
如今的百坭村,山上山下水泥路成网,处处是精致的小楼、鲜花盛开的庭院。一条条小河,绕村而流。一架架石桥,横跨两岸。
溪水潺潺,翠竹环绕,菜花粉蝶,白墙黛瓦。欢乐的广场上飘晃着五彩的音乐,幽静的小路上摇曳着浪漫的街灯……
一切,似乎安安静静、默默无语。
但是,只要你停下脚步,对视群山,就能听到一声声轻轻的呼唤:秀儿、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