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消息树
文/王淑英 诵/海之魂
那年月,农村连柴火都稀缺。炊烟从烟囱里萎靡不振地爬出来,像刚坐了月子营养不良的女人,脸色苍白、身子清瘦。在村外玩耍的我,却能第一时间收到回家吃饭的消息,把回家的路跑得腾起一溜尘土。因为那炊烟里飘荡着病怏怏的娘从腔子里努出来的吆喝,吃饭咧——
烧了一辈子柴,八十七岁的老娘,仍惜柴如命。看见玉米秸、枯树枝,就仄歪着两条腿,慢慢俯下身子把它们拾起,掖在胳肢窝下。我暗地里乞求给她治疗骨伤的医生,吓唬吓唬她,再摔跤,可能瘫痪。医生却说,人老了,能活动还是多活动好。放任自流后的娘,更是整天瘸着胳膊拐着腿地补充、整顿她的柴火。
娘看着一院子柴火说,多像你们小时候,梯子蹬似的一群,娘呀娘呀叫着跑满院子。
要蒸馒头了。点火前,娘先掐一把引火的玉米皮放进灶膛里煨着,那玉米皮比娘的手还皱巴,还干巴;再抱一捆能起大火的干树枝;收一簸箕树叶吧,掺着烧,省柴还起火。灶火舔着锅底,火光把娘的身子映照得金灿灿。
娘,你成了身披龙袍的皇上了。
我是太上老君,给你们炼丹呢,让你们吃了健康长寿。
馒头将熟未熟的时候,娘把冒着火苖的柴火撤出来,把火炭也扒拉出来,用水烧灭后另作它用。娘说,一捂三分熟,省柴火,馒头还暄乎。
炊烟,是娘的消息树。每个黄昏,我都翘首遥望家乡的炊烟。看,升起来了,披着夕阳的红纱,在风里歪斜着、袅袅着,腾腾地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