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晓春：集美的秋天

坐在画中 坐在画中 任时间在纸外面 纷纷老去 任风霜再次覆盖上苍茫大地 任怀中的那支笔 冰凉，光秃 遗弃在尘里 我只愿坐在画中 任你把手抚上我的额头 也依旧发着烧 任你梳子一再梳过 一绺长发 仍在风里飘拂 身边的水 仍流转在湍急里 那上面的一片枯叶 总映在明灭里 水边的我 就这样坐在画中 看着水 看着枯叶 看着沧海桑田 忘了你 2015-3-12 拼命 ——3月13日至16日观婺源油菜花 2015年，我给这漫山遍野油菜花的命名 就是——拼命 声嘶力竭的呐喊从江岭的山谷 一直回荡到苍穹 一万只黄鹂此起彼伏地鸣叫 肥厚的波涛扑面而来 我突然有了摇曳的腰肢 想在这绵绵细雨里集体舞蹈 接连不断掏出身体里全部颜色 都暗淡不堪 舞步凌乱 只得一猛子扎进去 往这醇厚里泅 一会儿冒出头 引领万千澎湃 一会儿埋进深处 团作漩涡一泓 我们拼命想拥入彼此的怀里 投进彼此心里 只为躲避 离歌在暮春里奏出的凄厉 婺源的黄花啊 我们如此拼命 只为了你能记得 我们来过 并且曾经邂逅 2015-3-17 告别 又到夜深 又要和今天的我告别 或者和一个不再回首的我告别 我唤一声 喂！曾经的我 原谅我让你的今天这样虚度 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彷佛我有用不完的这样的一天一样 收到白纸 递回白纸 忘了这上面可以写我想写的任何事 其实我也不曾忘记 也知道这张纸过了这一刻 就将会被没收 被投进无底的深渊 面对这样庸常的日子 是我选择放弃记录 如果是这死一般的平常 无法凃鸦作花 我宁愿选择空白 像一份无可救药的洁疪 2015-3-12 呼唤 妈妈，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位置喊您 去年喊您 我可以夸张地冲向您 拥您入怀 还可以捧起您轻瘦的脸庞 抚摸浅浅的体温 您会仰起苍白的脸 轻声地回应：＂我的孩子＂ 妈妈，我不习惯此刻在这个位置喊您 再次拥住的 只有您在电子相册里的忽闪 我的呼唤 唯有头顶的相思树听见 凤凰花听见 点起的这三柱香听见 香烟缭绕 一对鹦鹉从树上跃起 飞向苍穹 它们可是那年您喂养了一年放生的那对？ 它们一定是去千里之外 替我 唤您回来? 带您回家？ 妈妈，从此我再也不会将全部的鸟鸣 关在屋外 那一定是您披星戴月赶回来 急促的敲门 2015-1-17 沙坡尾 这时乱 船和浪都无从收拾 鱼在船的上面 浪在怀里 我们靠到窗边 心事一尾尾 从矮胖的屋影里游出 倒一杯咖啡 涛便漫上了岸 我们去的那天 风里的咸涩 让我们无从开口 只是眼角 渐渐湿润 总觉得母亲 就要出现在那条老船 掀帘从乌篷里出来 或者正站在满是鱼腥的门前 摇晃的岸上 向和我们永别的半个月前 眺望 一绺白发 咬在嘴里 2015-6-11 集美的秋天 秋天来了 这其实是一个借口 想把菊花搬出来 放在不长芦苇的勿忘湖边 他们金黄的手指不会伸出 集美的秋天 菊花是透明的 可以看见的是时光一批批凋落 没有具体的叶子承载 是托给一个翅膀的剪影 或者被迎头痛击后的满眼星光 我也没有想用上咳嗽 那突然的声响 其实还搁在春天里，破着 搁浅多月 一抹流霞漫上肩 好吧，我其实披的是这条围巾 然后就是没有姓名的哭者 想着迎风 拥抱而来的却是温暖的身体 她们牵起谁的手跳舞 醉，在眼眶里颠来倒去 不肯让出一丝空间 此刻，我真的就在这样的秋天 在集美突然提交给我的 如此明显的借口里 谁都不能跟我走 我都无法确定此人是我 出入的大面积蒹葭 只是我密密麻麻婆娑的影子 2015-10-21 11月8日厦门的火烧云 天空烧着的时候 一整个天空打翻一炉火炭的时候 我完全不知道 那么多人正无端地脸红了 开始虔诚仰望 泪花里有了火苗 饮进胸中的那杯白开水 瞬间翻涌作鲜艳的女儿红 有人不禁用手护头 担心起这些突然挂不住的炭 他们记起了架子上翻滚的肉 那些活生生 突然扬起的灰烬 有人开始想着做点什么 比如开始模仿浪漫的模样 在心里头 四处捡拾可以把天空装进去的那几个字 或者胸口涌上了一大团的醉 想掏出亮闪闪的剪刀 剪下一角 贴在出租房里最暗淡的那面墙上 而我正陷于身体里各种云朵的搬运中 11月8日，厦门那么瓢泼的火烧云下 天风海涛都披上了红头巾 准备远行 唉，我居然没有备好一匹红鬃马 2015-11-23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