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把五：我们终将各自远去

我们终将各自远去 雪，还没有来 父亲喊我去搬磨盘 用笤帚清扫的时候 他正脱掉外套 挽起袖子 他的头发有一点白 我们把磨盘竖起来 一人推着一个跑 我看见一个少年 滚着铁环经过我身边 风在轻轻吹，轻轻吹 我还看见一个姑娘 她放进豆子磨出豆腐 放进自己 磨出了一个小妇人 他们手牵着手跑过去了 越跑，越远，越看不见 雪，终于落了下来 而风在轻轻吹，轻轻吹  如何面对一个沉默的父亲 潮白河，还没有结冰 晶亮的雨水打在晶亮的伞上 春天，妈妈 在这儿喂过松鼠 我躺在树下 杏花，缓缓落下来 父亲笑得多快活 现在，扔一块石头出去 空荡荡地没有回音 雨水针一样扎在身上 我得回家 我得去给爸爸做饭 熟悉的木吉他在流淌 靠边停下车 针扎的感觉再次袭来 趴在方向盘上 不，我并没有哭 我的长发覆盖下来 窗外白雪正要把我掩埋  疫情让我很少出门 很久没散步了 前天晚上我去河边 一群男孩儿在打篮球 以前我会加入他们 现在看了看就走了 月亮很大 还看到了星星 树们的枝桠都指着天 我牵着一条狗 只有一条狗 对岸灯火稀疏 偶尔有车经过 以前我胆子小 晚上出门要人陪着 妈妈没了，不知怎么 我觉得孤单挺好 这样安静呆着挺好 坐在结冰的河边 牵着一条狗 我还有一条狗 那么久了，我的 河我的树我的星子们 它们还认得我  行歌 当时年纪小 对一个人感兴趣 不晓得好好说话 就用手去拔他的头发 实在太害羞了 要用很大的力气 才能忍住，不去拨弄他 你看，要用这么久 要在走散以后 想起他来 我才肯笑着承认 在那阳光明亮的下午 看着他走过来 我的心，“砰”地动了一下  枕头 你缝给我的小枕头 最近不太听话 她总是发呆 总是失眠 总是无缘无故 落下泪来 她什么都不缺 她什么都没有 睡得少，起得早 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我只好，枕着你的 枕头，我没烧也没洗 我就替你搂着她 我说，小猪儿 乖乖，妈妈拍拍……  处女 苞米成年了 她开始伸出鼻子 嗅闻树根下 公狗的尿味儿 远远看到他们 她就站定 观察并试图靠近 我，牵着她 牵着她 这懵懂的少女呀 她还不懂爱情 还不懂得 如何，去做 几个孩子的母亲  暮色四合  有时是去买一盒豆腐 有时开车去另一个地方 风从旷野吹来 高楼、烟囱、广场 道路，高架桥，花木 都在迅速积压膨胀变形 但我依然认得出它们 那些我住过的地方 走过的路，爱过的人 回不去的旧光阴… 暮色四合啊，暮色四合 溪水还在奔腾 我的身体逐渐安静了下来 【素颜人生】《素颜之星》第1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