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毕业这么多年。不管怎么变,味觉这东西最忠诚了。
读大学时,我最喜欢两个地方:图书馆和堕落街。
中国每所大学应该都有这样一条狭窄细长的市井小巷吧:人多、店杂、脏乱差。重大外的熙街、西南大学的“西师五号门”、西政北门外的宝圣路、华师的东南门、湖大的牌楼口、重邮老校门外的崇文路......整条街十分钟就能走到头,但似乎永远比学校热闹。最显眼的当然是人,满街都是来“堕落”的人!
踩着油腻腻的路面挤进去,扑面而来油烟味。店面多是低矮破旧的平房,偶有两三层算是高楼了,狭窄的破巷两旁,每家店铺摊位的锅里冒着烟。炸油巴巴的,卖牛肉串的,烤香干的,炒花生瓜子的,理发的,卖时装的,租碟的,收旧书的,卖米粉盒饭的。
就这个方寸之地,却聚集着世上最便宜最好吃的东西:麻辣烫、烧烤、火锅、鸡公煲、烤鱼、酸辣粉、鸭脖、蛋炒饭、热干面、辣肉包、豆皮、臭豆腐、米线、鸡排、土豆粉、铁板烧、寿司、红豆饼、凉粉凉皮凉面.......
我当时的大学有三条堕落街,可惜刚入学那年堕落二街和三街被拆,只有堕落一街的钉子户们顽强地活了下来。
刚走进堕落一街就能看到一对老夫妻的豆皮店,夫妻俩都六十多岁了,武汉本地人。他们没有门面,在热干面店门口摆上一个大锅,就做起了豆皮。除了长沙臭豆腐,豆皮是当年毛爷爷最喜欢的小吃。军训刚到武汉,水土不服的我入学后吃的第一餐就是堕落街的豆皮,四块钱一碗,一吃吃到军训结束,整整20天没换过......导致后来我大学四年没再吃过一次。嗯,用力过猛的感情最易夭折......
有段时间生活费不够用,刷光了卡里余额,把储蓄罐里的一块钱硬币全部花完以后,只好手抓一把一毛钱跑到堕落街巷子拐角处的包子铺买包子。辣肉包6毛一个,菜包5毛一个,馒头3毛一个。每次我都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对包子铺老板说:“最近又攒了好多零钱了啦,我想把它们用出去。”老板也不嫌麻烦,说“正好给我,零钱我好找给学生。”我就提着两三个包子跑回宿舍
熬过半天,等晚上再过去买一次,一天就这样打发了。
堕落街巷尾有个快30岁卖酸辣粉的男人,从黄冈农村到武汉租了这家10平不到的店铺。他就住在店铺后面能容纳一张床的小隔间里,说再赚几年,就可以风光回家娶媳妇了。没人时,他就坐在屋里看手机视频,觉得好笑就会嘿嘿笑出声来。要是有胸大腿长的女生来吃饭,他总会偷偷多看几眼。
因为地理位置不占优势,这个角落的生意有点惨淡。所以每次吃酸辣粉从来不用排队。跟他说一下,粉丝和面随便加多少。三块五一碗,便宜啊。大三时涨了一元,我也还是忍痛隔三差五光顾那里。老板记住我了,每次总是主动给我碗里加很多很多榨菜和辣椒,不被辣得
用完三米卷纸都觉得不过瘾。
如果顺利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风光回家娶妻生子了。不晓得有没有娶上胸大腿长的姑娘,有没有继续给别人做这么好吃的酸辣粉了。
堕落街不仅是屌丝吃货的天堂,还是荷尔蒙放肆飙升的场所!
大三寒假刚过,正好遇上2.14情人节。当时我跟着报社的万老师跑新闻,每个周末都过着“早起赶公交,下午网吧写稿,晚上再挤公交车回学校”的生活。那天刚把行李箱放到宿舍,万老师突然来了个电话,“你现在,去调查下武汉高校周边情侣开房情况。”我.....
除了小树林,学校周边四十块钱一晚的小旅馆是情侣们的最爱。“别说是情人节了,就是平常周末,旅馆也是爆满。”几乎每个旅馆老板都意味深长打量我,并说了以上这句。
小旅馆环境是真心差,潮湿阴暗的房间、发霉的被褥,肮脏的马桶,还有糟糕的隔音,但是有个遮掩的地方总比晚上躲在露天小树林,第二天被发现一地套套的好。
那时候的爱情很简单纯粹啊,我就是看你美,就是看你帅,就是想跟你睡。只可惜,班里隔三差五夜不归宿的情侣,四年的翻云覆雨换来了最后的分道扬镳。
堕落街这魔性的地方还真让人想念呢:想念早上捧在手里过早的芝麻花生热干面,想念台湾电影《那些年》里的两块钱红豆饼,想念晚上图书馆关门后边走边啃的鸭脖,想念就算下雨也可以一个人跑去吃的烤鱼,想念便宜到十块钱一个小时的KTV,想念周末跟三五好友玩到深夜桌游,想念那对基佬开的咖啡&寿司&奶茶店,想念那家从没让我遇过爱情的爱情麻辣烫......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大学最让我怀念的竟然是这些。其实,胃比心更忠诚啊。
“这条街,记载了很多人大学时光最值得怀念的日子,为爱情酩酊大醉,为友情振臂高呼,为失落游荡其间,为分离扼腕叹息……我们愿意厮混其间,只因那鲜活的风景。”
而我依然:想吃、想爱、想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