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101
齐风6
◎南山◎
佚名〔先秦〕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鞠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疑难字注音版
◎南山◎
佚名〔先秦〕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suí。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葛屦jù五两,冠guān緌ruí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艺yì麻如之何?衡从zòng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鞠jū止?
析薪如之何?匪fěi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fěi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译文:
巍巍南山高又大,
雄狐步子慢慢跨。
鲁国大道平坦坦,
文姜由这去出嫁。
既然她已嫁鲁侯,
为啥你还想着她?
葛鞋两只双双放,
帽带一对垂颈下。
鲁国大道平坦坦,
文姜从这去出嫁。
既然她已嫁鲁侯,
为啥你又盯上她?
农家怎么种大麻?
田垄横直有定法。
青年怎么娶妻子?
必定先要告爹妈。
告了爹妈娶妻子,
为啥还要放纵她?
想劈木柴靠什么?
不用斧头没办法。
想娶妻子靠什么?
没有媒人别想她。
既然妻子娶到手,
为啥让她到娘家?
注释:
南山:齐国山名,又名牛山。
崔崔:高大的样子。
绥绥(suí):缓缓行走的样子。
有荡:即荡荡,平坦状。
齐子:齐国的女儿(古代不论对男女美称均可称子)。
由归:从这儿去出嫁。
止:语尾助词,无义。
曷(hé):怎么,为什么;
怀:想念。
葛屦(jù):麻、葛等制成的单底鞋。
五两:五,通“伍”,并列;五两,两只鞋并排摆着。
緌(ruí):帽带系结后下垂的部分。
庸:用,指文姜既用此道嫁与鲁侯。
从:相从。
蓺(yì):种植。
衡从:即横纵,从通纵,东西曰横,南北曰纵。
亩,田垅。
取:通“娶”。
鞠(jū):穷,指鲁桓公放纵文姜穷尽其欲。
析薪:劈柴。
克:能、成功。
极:至,到达。
【赏析】
赏析这首诗之前,还必须要了解当时一段饱受非议的历史。春秋时期,齐国和鲁国联姻,齐襄公的同父异母妹妹文姜被嫁给了鲁桓公,但文姜不守妇道,与齐襄公有染,乱伦私通。齐国势大,鲁国势小,懦弱的鲁桓公敢怒不敢言。
《左传》记载,公元前694年,鲁桓公要去齐国,夫人文姜要求同行,鲁桓公只得答应,文姜和齐襄公趁机相会。后来鲁桓公发觉,谴责了文姜,文姜便告诉了齐襄公,襄公便设宴款待桓公,趁机将桓公灌醉,然后让公子彭生在驾车送桓公回国的路上扼(掐)死了桓公。这件事暴露后,齐国百姓皆以为耻,这首诗便是在此情境下产生的。
对于这首诗主旨的评论,多依托于上述史料,《毛诗序》云:“《南山》,刺襄公也。鸟兽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恶,作诗而去之。”意为襄公施禽兽行径,与其妹乱伦,大夫们痛心疾首,作诗刺之。不过,在这段历史背景中,不仅襄公可恨,鲁桓公的懦弱也同样可气。
古今学者大多认为这是一首讽刺齐襄公与鲁桓公的诗,诗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一、二两章,讥讽荒淫的齐襄公,第二部分则是三、四两章,是对鲁桓公的“怒其不争”。历来评论相对较统一,异议很少。
作者开篇描写雄狐对伴侣的渴望,用意在于影射齐襄公对文姜的觊觎之心。作者以南山和雄狐起兴,展示出一种高远深邃的画面:山高树茂,急切的雄狐四处穿梭,叫声连连。不仅把诗的背景拉得极其宏大,让人感到诗作肯定包含丰富的所指,又将齐襄公渴切的思想状态描摹殆尽,让其丑恶嘴脸暴露无遗。章末,又用反问进行了讽刺:“既然已经出嫁了,为什么还对那段私情念念不忘呢?”既是在问文姜,也是在问齐襄公,一箭双雕,意味深长。
第二章还是诉说前事,但在表达上更进一步。作者影射齐襄公和文姜乱伦的无耻行为时,从寻常事物入手,描述鞋子、帽带都必须搭配成双,借以说明世人都各有明确的配偶,所指明确而又表达隐晦,既达到讽刺对象的效果,又显得不露端倪。后半部分与第一章相似,使情感力度得到更深一步加强。
第三、四章转换角度,发表对鲁桓公的议论。作者成功运用“兴”的手法,以种麻前先整理田地、砍柴前要先准备刀斧这些日常劳动中的必然性,来说明娶妻必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进一层针砭实际,说明桓公既已明媒正娶了文姜,而又无法做文姜的主,放任她回娘家私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被搁浅、践踏,显得庸弱无能,文姜的无视礼法、胡作非为也跃然于纸上。
本诗在表达涉及政治、国君的问题时,用隐晦曲折的笔墨来讽刺针砭,避免了直白显露,并且能做到所指鲜明,内在意义一索可得。陈震《读诗识小录》谓其:“意紧局宽,布置入化,所谓不接形而接以神者。”说诗作主旨鲜明,但行文疏荡散致,布局合理,形散而神不散。陈继揆《读诗臆补》:“令其难以置对,的是妙文。”说其所指非常明确,但却让人无法抓住把柄。这些评论,都深得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