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无寄
文/骆元
那一年,少年十八。站在教室外,屋里的孩子探头探脑,好奇地谈论着转来的“新同学”。窗外是刚收割了的田野,一片苍凉。
“新同学”教语文,当班主任。课余打篮球,夜间写诗,自己读。农忙时节回家劳动,看着绿油油的秧苗在田里疯长成一片金黄,和兄弟们赤裸上身把打谷机踩得飞快。
教室里的孩子换了一茬又一茬,田里的稻谷收了一季又一季。还是教语文,依然当班主任。少年已不再十八,不再清瘦,有了家和孩子。家中的土地渐渐不再有青青的麦苗、灿烂的油菜花,林立的工厂占据了它们的领地,高高的大烟囱每天冒着浓浓的黑烟。农民开始变成“农民工人”,闲暇的时间不再打理田边地角,忙于打听哪家厂子待遇要好些。流经村里的小河变得污浊,小鱼小虾失去了踪影。更多的工厂在洽谈和建设中。没有升学的孩子要么进了工厂,要么去了外地。
“5.12”地震在人们毫无防备中到来,教学楼成了危房,孩子们得去另一个学校读书。收拾行装,才记起少年已走过又一个十八。从此入城,在钢筋、水泥、混凝土间穿行,在柏油和汽车尾气中入睡。仍打篮球,早已不再写诗。偶尔回家,老屋已经破壁残垣。村里是佝偻的老人和不熟悉的小孩的世界。山上添了几座新坟。
今天,窗外有阳光。回望昨夜,一切都渐行渐远,才深刻地体会到:回不去的才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