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钱
》
作者:李 平
诵读:馨儿
五分钱,那是一段沉重的记忆。我说五分钱是我们家一年的收入,你信吗?也许你会嗤之以鼻,但那确实是事实!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大概就是六七岁的样子。因为孩子多,我们家一直都是生产队里的“超支户”。我不知道“超支户”是什么,因同其他家不同,同小伙伴玩时,我还以“超支户”为荣呢。
在那个靠工分吃饭的年代,劳力在生活中显得尤为重要。那时,我家劳力奇缺,父亲身体不好又患上了心脏病,体力活儿根本无法承受,母亲在生我那年患上了坐骨神经痛,有时痛的妈妈只能躺下。我们姊妹几个中,姐姐是老大。本应上高中的她,却挑去了生活的重担。
有一次,姐姐听到我以超支户为荣很是生气,骂我没出息。我没见过姐姐生气的样子,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从那以后,我知道“超支户”不是什么好名声。
那年,姐姐在我的印象中全是下地干活。有一天,早过了午饭时间,地里干活的姐姐还没有回来,妈妈等急了,让我把饭给姐姐送去。在给姐姐送饭路上,我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在地里不停地晃动。那肯定是姐姐了!我不知道翻地的活有多重,但我听大人们讲,翻地能多挣工分。
见到我,姐姐用衣襟擦了擦汗,端起稀饭就喝。“你看,姐占了三亩地,要干好几天活哩”。姐姐高兴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看到眼前一大片鱼鳞甲似的土块,我知道姐姐已经翻了好几个小时地了。
这个时候,我好奇,觉得好玩,也要翻地。可我连铁锨都拿不动,更别提翻地干活了。当我的手握着锨把的瞬间,我心颤动了,我发现锨把上一片片血迹,湿湿的,粘粘的,红红的……我急忙上前拉起了姐姐的手:“姐,咱回,咱不干了!”可倔强的姐姐吃完饭,依然用手绢狠狠地绷缠了左手,继续翻地。回过头来给我撂了一句:“不许告诉爸妈!”
看着姐姐翻地的背影,我心里好难过,责怪自己怎么长的这么慢,否则,最不行我可以同姐姐一起干。
回到家里,姐姐额头的汗珠,还有手上的血泡,总在我脑海里闪现。这会儿,姐姐一定汗流满面了,左手一定疼的不行了,一定渴了……这样想着,我便提了水壶,拿了毛巾,向姐姐干活的地里跑去。 “姐,我陪你。”
从那以后,我总陪着姐姐。她拉粪回来时会让我坐车子;她砍玉米杆会给我找很多甜杆;她割麦子会给我揉麦粒吃;她锄地会给我拣拾许多野菜……
一次玩耍,见同村伙伴狗蛋拎着个粪笼,手上拿把小铁锨拾粪,我问他拾那有啥用,他说往生产队里一交能换工分。“换工分”对我吸引力太大了,那样的话,我不就能帮姐姐,不就为家贡献了么。这样想着我心里美滋滋的。
从那以后,我天天比狗蛋起的早,村里的粪几乎都让我拾了。五哥想了个投机的办法,向我拾的粪里掺了大量的土,浇了水,拌匀和,居然交上了,而且还交了个二级粪。当时感到自己的形象好高大,得意的样子不亚于同伙伴们游戏获得了大胜利。
记得生产队分红那天,我缠着要去。姐姐领着我并说分到钱给我买一鞭小红炮。甭提我那个高兴了,我也可以象狗蛋一样拎着小红炮满街跑了。
红是分了,分到了五分钱。扣除累计的超支款,姐姐领到了五分钱!姐姐很高兴,这一年苦没白下,摘掉了“超支户”的帽子是最开心的事,再不用看他人的眉高眼低了。
我不知道呀,还在想我那小红炮呢。真是乐极生悲,蹦蹦跳跳的我不知怎么摔了一跤,手里攥着的五分钱被我弄丢了,找了好半天也没找着。后来很长时间,只要经过那个地方,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环顾地下,只有我知道我在找什么!
一晃,事过经年。现在偶尔和姐姐聊起这些过往,姐姐都是欣然的笑着!那笑中有苦涩,有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