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脚》监利 李雁

《外婆的脚》监利 李雁

2019-05-16    09'51''

主播: 馨儿🐴

983 7

介绍:
外婆的脚 监利 李雁 诵读 馨儿 多年前,家里有个小木盆,圆形,直径大约三四十厘米,因年代久远,已看不清抹在上面的桐油的光泽,也看不清木质的纹理,一如外婆黯淡的脸色。从我对它有印象起,它就是外婆的洗脚盆。 它小巧,很适合年迈的外婆,端起它不用太费力,也刚好安放下外婆的小脚。所以,在木质盆已被淘汰、塑料盆走进家庭的年代,它如影随形,仍一直陪伴着外婆。我想,它的厚重和踏上去的实在与归属感,一定很让外婆受用。 外婆洗脚没有确定的时间。我最记得的是,冬日的午后,暖阳照射在阳台上,外婆就用木盆倒上水,端到阳台,开始了她专注的洗脚。配着木盆一起被使用的,有个小木椅,一把小剪刀,修脚的用具。外婆的三寸金莲没有历代文人描写的秀美,那双脚是畸形的,除了大拇趾与常人无异,其余的脚趾全被外力野蛮地向内侧弯曲,失去了天然的形态。那些畸形的脚趾就如伸入地底的树根,为了更稳地站立,使劲地向更深处探寻,哪怕扭曲自己的形态。外婆的脚背高高拱起,犹如平地上突兀地耸起一座小土包子山。脚踝细而无力,让人担心它怎样支撑起一个实实在在的身体。因为不规则,因为外婆的脚趾不能如常人自由地张开、伸展,所以她要花很长的时间来洗脚,水温从滚烫直到冰凉。洗完脚,外婆就用小剪刀、修脚刀慢慢地剔去厚厚的茧及角质。她用她昏花的眼找寻影响她走路及舒适的因素,却往往在找寻及剔除的过程中,将饱受伤害的脚再一次次弄得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叫人不忍目睹,但多年里外婆一直坚持不懈甚至是热衷,因为不那样,她就将失去走路与生活自理的权利。 但外婆还是被疾病击倒了,她不仅生活不能自理,思维也混乱了。她再也不能端着小木盆坐在阳光下修理她的脚了。 那段日子,是母亲用木盆打好水,用温热的毛巾擦洗外婆的身体,还有她的脚…… 就是靠着这双小脚,外婆无数遍丈量过田间的羊肠小道,趟过无数条沟渠。年轻守寡的她下田插秧、下河捕鱼、屋后种树……在她的世界里,不分男人的活,女人的活。最为难得的是一字不识的外婆迈着一双小脚,把我的母亲送进了城里最好的学校,在她的脚下,小路变宽敞了,而头顶,一对农村母女艰涩的天空,终于显露出了曙光。 外婆去世的第二天,乡下亲戚说当天夜里他们看到外婆走在老家的田埂上。我和母亲惊异不已,她惦念着老家的什么呢?还有,外婆离世时穿的是自己做的青布小脚鞋,可是,这双多年前就做好的鞋已不能完完全全包裹住她的脚了,那么外婆是赤着脚在田埂上行走的吗?如果是,凹凸不平的田埂不会硌疼她那双几年未下地的小脚吗?想到此,我和母亲又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