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陪伴媳妇抑郁症的一年时光

记录陪伴媳妇抑郁症的一年时光

2017-06-09    11'42''

主播: 路边奇石【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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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我高中的时候数学特别差。 差到什么程度呢? 150分的卷子,我认真预学、复学、刷卷子备考,也只能考个60分。 数学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学问了吧?当时的我这么想。 如果有人不相信数学是简单的,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人生有多复杂。——冯・诺伊曼(计算机之父) 去年过年的时候,老婆家里跑来了一直小奶狗,胖乎乎的,绕着她的腿转了一圈,摇摇尾巴蹲下来,不走了。于是老婆把它抱回屋子里,养了起来。 她问我该给小狗取个什么名字。我说就叫lucky吧。毕竟这半年里,我们都没交什么好运。 那一天距离老婆确诊抑郁症,正好四个月。 上学的时候每天中午都要去食堂排队打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永远觉得自己排的队伍是最冗长的,然而如果换到另外一条队伍去,我又会觉得先前那条队伍似乎更加看得到希望。 毕业后我们在朋友圈里互相窥视对方生活的时候,好像也总是这么回事。 你们会羡慕我的生活吗?我也很羡慕你们的。 单纯的抑郁症有三分之一的人群会自己痊愈,另外三分之一可以靠治疗解决,而最后三分之一,可能会病情加重,最后导致自杀。 而我老婆得的是双相中度的躁郁症,比单纯的抑郁症复杂一点,会阶段性的伴随情绪兴奋和莫名低落,随着时间推移,兴奋状态会渐渐减少,低落情绪占据主导,最后完全陷入抑郁情绪之中。 抑郁症的恐怖不是它带来的那种低落情绪,而是那种低落情绪的持续。 就像你孤零零的待在漆黑的荒野之上,你知道黎明终会到来,可是不确定它什么时候会来。 可能明天,可能永远不会。 某个安静的深夜里,老婆坐在椅子上望着我,告诉我说,老公,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自杀的,为了你,我一定不会自杀的。 我抱了抱她,即使是黑夜,依然感觉阳光从某一个我不知道的缝隙里面照射了进来。爱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为了他死去,而是为了他而卑微的活着。 治疗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任何抑郁症的药物都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四肢麻木和头晕恶心的症状会在治疗初期如影相随,大部分患者都会在初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而选择放弃吃药或者偷偷减药,进而选择让患者能接受的心理洽谈治疗。 而如果那么做,就中了死神的圈套。 心理洽谈治疗确实会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抑郁症患者,但类似的心理谈话一般只能治愈初期的抑郁症或者抑郁情绪,中重度的抑郁症如果不配合药物治疗,是很难达到痊愈的。 很多人对抑郁症的了解都十分片面,抑郁症是一种心理疾病,同时也是一种生理疾病。首先它在临床症状上就有头晕、耳鸣、恶心、腰痛等身体反应。再者,抑郁症患者无法分泌足够多的多巴胺,而多巴胺是让人保持快乐的重要激素,也就是说抑郁症患者分泌多巴胺的神经已经损坏,这同样也是一种生理损伤。 人们常常自以为是的认为抑郁症患者就是多愁善感,抗压能力差,其实并不是如此,你无法让一个韧带撕裂的运动员自己跑起来,同样我们也无法让一个抑郁症患者去自我的调节情绪。 他们比其他所有人都更想好起来,因为他们能深切的感受到,他们病情发作的时间越长,就对那些爱他的人产生越大的伤害。 “我一直不好,你会不会想要离开我?” 这是我老婆在患病期间经常会问到我的一个问题,不要奢求抑郁症患者能快速的好起来,陪伴在他们左右,比什么都重要。 “不会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陪你好起来。” 我笑笑,掐灭手里面的烟头。 抑郁症的患病原因非常的多样,重大刺激,长期的工作压力,童年阴影,甚至有些人基因里就决定他会患上抑郁症,所以你没患上抑郁症,可能纯粹只是你的运气比较好,五十步笑百步的事情,千万别去做。 我没有什么大志向,没有结婚前,我的愿望就是娶一个貌美如花又三观正直的姑娘,后来我有幸做到了。现在她病了,我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我只是默默坐在她身边,眼看花开花谢,潮起潮落。 我本一个孤独的灵魂,我给予她的,无非是一种“幸有我来山未孤”的无力支持罢了。能从迷雾中孑然而出,是她自己的勇气。 今年五月,我老婆在医生的确诊下断药了,也就是说正式的痊愈了。经历了将近一年的争吵,哭泣与折磨,太阳终于出来了。星光记载了阳台上愁苦的烟草味道,墙壁聆听了我一遍又一遍的低声祷告。那些黑暗的日子,终如挂在身上的藤蔓般被我奔跑着撕扯而去。 “老公,如果哪一天我的病情复发怎么办?”在回家的车上,老婆开口问我。 “没事的,那我就陪你再经历一遍。”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婚礼上我对你说‘无论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的时候,是认真的。” 我的冬衣口袋里依然还能摸到前年的纸币,每个月的花销也完全没有概念,不给我计算器我几乎算不出三位数的加减法,我的数学依旧一塌糊涂。 我觉得冯・诺伊曼错了,起码现在为止,我认为他错了。 数学还是比人生,难多了。 最后,在此感谢上海精神卫生中心的朱紫青医生,滴水之恩,此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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