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秘色瓷:那一缕温柔的灿然(孙威)

匠心|秘色瓷:那一缕温柔的灿然(孙威)

2017-06-06    15'54''

主播: 岑小岑和逃小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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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配乐: 月下独酌-集韵堂 夕阳独倚西楼-李祥霆(《宋人词意》) 原文: 那一缕温柔的粲然 文/孙威 2010年夏,父亲只身远赴陕西,定色法门寺,宣告「秘色瓷」的复原。那时他尚中年,一股子犟劲,也压根没想到做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现在「秘色瓷」这个词被不断提及,经常有人问我到底什么是秘色瓷,它秘在哪里,又是什么色?那么,今天我们就聊聊秘色瓷。 正如它的名字,秘色瓷一直笼罩着神秘的面纱,坊间对它的神化层层叠叠。对于一个制瓷者,虽然透过了神秘面纱,但那一层薄釉却依然是一座高山,你看到了峰顶的无边风景,却总有一箭之遥,望山跑死马。 我们不能孤立地看一件东西,得追溯源头,回到它发生的那一刻,就像一条大河,你站在岸边怎么看都会被浩淼、烟波这些加诸其上的称誊迷惑,只有纵身跃入其中,当肌肤被水包围,你才真正了解了这条河,跳出一个旁观者的妄念,感知它的真实魅力。 唐代,越窑青瓷的精品进贡朝廷,称作「秘瓷」,秘色瓷的真正命名,则源于唐代诗人陆龟蒙的诗,这首“九秋风露越窑开”大家耳熟能详,诗名叫「秘色越器」,学术界多以此作为来源,也有字面理解为「保密的配方」。 这个秘,吴越方言念作bi。在遥远年代,北人初见越窑青瓷,那一抹靑翠晃了眼,他们惊呼「碧色,碧色」,江南人听着,合了「秘色」,因此我们更多念作「bi se ci」,乡音无改,翠色依旧。 粗糙,根本谈不上审美。而自秘色瓷之后,中国瓷器烧制开始走精细化之路,蔓延至今。陶瓷一直变化改进,至宋一代拜天才徽宗所赐,去尽繁复走简约一路,到元代西风东渐有了靑花,但万变不离秘色瓷这个宗。 今天我们做瓷,遵循的依然是秘色瓷的圭臬,它的准则,它的美学定义,莫不出其中,就像王羲之的兰亭序之于书法,千年写字的无法逃脱其庞大的羽翼。它是中国陶瓷的日出。 秘色瓷的工艺特色有两句话,其一是茶圣陆羽所说「类冰似玉」,其二是陆龟蒙那句「千峰翠色」。 义父高峰随身带一块老玉,日日摩挲观研,初识的人见到,以为高老师玩玉了,其实不然,他是为了比鉴和感悟,因为好瓷的标准就是「类冰似玉」。 我们常说经验,不单纯是对古今瓷器的欣赏经验,功夫在诗外,比如「类冰」,你观察过冰的形成吗,从液态向固态凝结的时候,那一道呈碎裂状的结晶体极美,如果你用放大镜观察秘色瓷器,表面会看到同样的结晶。观察要无微不至,感受物体的形态、韵味、气质,进行比较和吸收。 玉的特性是温润,什么是抽象的「溫润」呢?你可以试着摸一块玉,它不凉,触手温和,像婴儿的皮肤。玉的颜色内敛,呈哑光状,艳则为俗品。我做瓷就试图接近玉的这种质感,从下面几件作品与玉的比对中,可以管窥秘色瓷类玉的特性。 任何艺术也好,工艺也罢,最直接的参照都是自然万物,这就是古人说的师法自然。玉在千百万年的地壳运动中形成,千姿百态,它本身极易侵色,接触矿物质不同,其形色也会发生相应变化,下面两件茶叶末釉的作品,同样来自于玉。 当然这些茶叶末釉的器皿和秘色瓷无关,但我想阐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然的不确定性,造就了瓷器的无限可能性,比如一句「千峰翠色」,山林中晨昏、季节乃至地域的不同,呈现的色彩各异,对于秘色瓷亦然,它不是一个数据化的潘通色卡,而是一种更感性的悟觉,这种感性不是无边际的,它的准则就是类冰似玉、千峰翠色,符合这两点,就是秘色瓷,这中间的认识、思考、领悟、感知,穷尽一生都只得皮毛,这是做陶工的艰辛,更是吸引我不断走进去的理由,一山望见一山高,那种幽深让我欲罢不能,它是如此神奇。 李小龙说过一句话—to be water,水无常形,自然的景物没有一成不变,我们看手上这块玉,在天然的地质作用下每一寸都不一样,自然的肌理产生无与伦比的美感。我们常讲手作的温度,机械制造可以做出最繁复精巧的器物,但它们全都一样,没有变化,你感受不到体温一般的自然温度,以及云朵一样流转的情绪。 我想这就是手作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