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几十年间一口井的变迁,从辘轳压水井到机井自来水!! 作者:张瑜 声音演绎:徐莹  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感慨着这样一句话;谁要是一辈子不打井、不盖房算是有大福分的“福人”哩。那些年,村子里盖房我见过。从打胡基、放线、抄平、扎墙、立木、施瓦、裹泥、盘炕、收拾地面到最后裱糊仰棚,几个月忙下来,脚后跟的死皮都要刮几层子。等啥都弄停当了,房主人不仅被太阳晒成了黑煤球,瘦得腰里的皮带都要往前攒了两个扣眼。记得那一年,对门老黑刚盖完房,母亲让我向他家借了半碗醋,第二天我去还醋的时候,老黑还死猪一样在炕上睡着哩。  打井我没见过,也就体会不来有多艰难。据父亲说,打井是个非常没准的事。先得选好地址,地址要是选错了,要么挖四五丈深还不见水,要么打出来的水咸得不能吃,好几天的功夫就白费了。再有,这打井还是个力气活,挖土,吊土,挖得越深,费的力气越大。说着说着父亲就长叹一声;干这活纯粹是跟驴比武哩。 我小的时候,后院里有口井,大概有两丈多深,一家人吃水都要用辘轳从井里往上绞。记得有一次我绞水玩,因为力气小,半桶水绞到井中间就再也没劲了,一撒手,额头被翻转的辘轳把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大青包,父亲气得大骂;七八岁的娃娃,谁叫你绞水了?跌到井里还有你的碎命么?继而又心疼的又是揉我的额头,又是哄我说别哭别哭,一会就不痛了。等我不再咧咧着哭了,父亲的声就高了;再到井边去耍就把你的腿卸了。说完就自顾自的绞水去了,母亲还等水做饭呢。那时,各家的井基本上都没有盖子,往往是水绞上来了,还得捞掉浮在水面上几根屑细的玉米杆叶子或绿草渣渣。有时候还有误入井内的蛐蛐或者蚂蚱尸首。那水要是放在现在,肯定早就被倒掉了。      这种千百年来流传的取水方式,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发生了变化。那时,村子里兴起了压水井,打井时,选好一块空地,用铣挖个小坑,灌上点水,然后几个人用1根3米长的铁杆吭哧吭哧往地下撴,到了2米多的样子,再接上一根继续吭哧,那时水位浅,打2根半铁杆深就见水了。然后顺着打好的井孔下2节3米长的塑料管,安上井头,便开始往上压水,刚打好的井水是浑的,撅着屁股咯吱咯吱差不多压上半个小时就把水抽清了。井头是用一节直径大约10公分的铁管子做的,里边有个活塞杆,与加力把连接,活塞是橡胶的,我们这里俗称“皮子”,由于加力把和活塞杆大多是硬连接,用上一段时间,就磨得快穿孔了,就要焊接,皮子摩擦时间长了以后,封闭性也差了,得换,很不方便。记得有一次我为了得到一块皮子,骑自行车跑了20里路到橡胶厂,等到天黑,才勾搭在那里当临时工的老表,偷偷割了一块废内胎,怀着一肚子的窃喜,披星戴月的带回家。   压水井把村口的太阳和月亮咯吱了好多年,后来,村庄周围增加了不少工厂企业,村子里的水位逐步下降,压水井抽不上来水了。于是,乡亲们又打起了深井,先是打20米深,后来30米40米。那时候打井热闹啊,打井的人支好井杆,固定好卷扬机后就嗵嗵嗵撴开了,掏泥放水弄得家里一片狼藉。半个巷子都是泥土的腥气味。如此两三天井就打好了,接着就要下井瓮子,就是水泥井管。这时候村子里就会来一群帮忙的人,拽绳填沙子忙上一阵子,完了就吃饭喝酒,跟过红白喜事一样的阵势。这时候我就想起了父亲的那句话:一辈子不打井不盖房就算是“福人”了。虽然父亲所指的是那种辘轳把打了我脑袋的老式土筒子井,可现在打这样的井,吃水照样繁琐,井虽然深了,可主人还得买水泵接电线,等用上一阵子,电线短路,水泵固定不牢掉井底的事情时有发生。还得麻烦人重新拾掇。那时我想;咱农村人啥时候能像城里人一样不受这累,吃上水龙头的水该多好啊?          一晃悠,树梢的炊烟,迎来了新世纪不可阻挡的的曙光。村子被划入了城区,水泥路面、闭路电视、网络宽带、天然气管道等等热闹了好几年,安装自来水的事也在乡亲们的吐沫星子里边飞开了。于是,经过挖沟铺设管道等一系列工序,一拧龙头,自来水便哗哗的流了出来。   从此,我们这些在黄土地上劳作了无数辈的庄稼汉,彻底告别了千百年来掘井取水的历史。再也不用为吃上干净的水折腾了。那天,我来到杂物间找东西,无意中发现多年前用过的水泵,蒙着厚厚的尘土,静静的蜷在深深的角落。斑驳的铁锈仿佛诉说着一种历史的沧桑。继而,我想起了它的前辈辘辘和压水井井头、皮子,似乎是在回忆一段遥远的传说。  我猜:九泉之下的父亲,如果知道我们这一代人现在已经吃上了哗哗响的自来水,一定不会再说那些“福人”之类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