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罗和他的湖(下)》

《梭罗和他的湖(下)》

2017-04-17    12'16''

主播: 泉水泉水叮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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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七   美国的十九世纪被一些历史学家认为是独特的美国文化诞生和成长的时期,是继政治独立之后美国精神、文化从欧洲大陆的母体断乳而真正独立的时期。这一时期中以爱默森和梭罗等为代表的“超验主义”(transcendentalism)思潮是值得注意的,爱默森的《美国学者》的讲演被人称为是“我们思想上的独立宣言”。“超验主义”这一并不确切的戏称也许只在认识论的意义上表现了这一思潮的一个特征,即崇尚直觉和感受,而这一思潮的意义也许更重要地是体现在它热爱自然,尊崇个性,号召行动和创造,反对权威和教条等具有人生哲学蕴涵的方面,它对于美国精神和文化摆脱欧洲大陆的母体而形成自己崭新而独特的面貌产生过巨大的影响。而梭罗比演说和写作更多地是实践和行动,在他的性格中,那种崇尚生命和自然、崇尚自由和独立的精神,和那种曾经在美国的开发,尤其是西部的开发中表现出来的勇敢、豪迈、粗犷、野性的拓荒者精神不是有着某种联系吗? 八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哲学和著书立说联系到了一起,似乎非著书不足以立说,非立说不足以成为一个哲学家。可是,人们往往忘记了最早的哲学都不是写出来的,无论在东方、在西方。苏格拉底和孔子的哲学都只是门徒与后人对他们生活和谈话的笔录。而还有那些没有流传下来的呢?哲学是一种显示,有时是有意、有时是无意的显示,有时连显示都不是,甚至于是一种有意的隐蔽,那么,去注意人们的生活吧,这并不亚于注视书本。   梭罗也谈到过哲学,他说:“近来是哲学教授满天飞,哲学家一个没有。然而教授是可羡慕的,因为教授的生活是可羡慕的,但是,要做一个哲学家的话,不但要有精美的思想,不但要建立起一个学派来,而且要这样地爱智慧,从而按照智慧的指示,过着一种简单、独立、大度、信任的生活。”他做了他所说的,他比许多哲学教授更像是一个哲学家,一个具有古朴遗风的哲学家。他不单纯是从书本中熬出一点学问,他贡献给我们的是一种生活的智慧。 九   梭罗还有另外的一面,这一面也许在《瓦尔登湖》中并没有明白的展示,但不了解这一面就不能完整地把握梭罗的性格。这一面即不是避世而是入世的一面,不是作为隐士而是作为斗士的一面,虽然不是约翰·布朗那样进行暴力反抗的斗士,而是作为最早主张非暴力反抗的斗士,但他的看法似乎比前者更清醒、更深刻,看到了问题的更深症结所在。他反对美国的奴隶制度,反对美国对墨西哥的侵略,他对人类社会中他认为是恶的东西的憎恨程度不下于他对大自然的热爱。他曾因拒绝交税而坐过监狱,一八四九年他发表的一篇著名论文《论非暴力反抗》(作为单行本出版只是一本薄薄的小书)被人认为是历史上改变世界的十六本书之一,他倡导的非暴力反抗(civil disobedience)的思想对印度圣雄甘地、罗曼·罗兰、托尔斯泰都曾产生过不小的影响。在他那里,有着某种隐士和斗士的奇妙结合。 十   梭罗并不希望别人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因为他希望自己也不总是过去所是的人。他不执意要做一名隐士,他想隐居时,他就来了,他觉得够了时,他就去了。他当然不会像李固《遗黄琼书》中指斥的那样以处士之名“纯盗虚声”,他大概也不会像孔稚圭的《北山移文》那样壮怀激烈地谴责不再隐居的人。他注重的是生活得自由,而不是执着于某一种外在的生活方式。他明确地说他希望世界上的人,越不相同越好。但他愿意每一个人都能谨慎地找出并坚持他自己的合适方式,而不要采用他父亲的、或母亲,或邻居的方式。他是一个天生的倡异议者,他对每一个建议本能的反应是说“不”。而现在有什么人愿意做人中的黄蜂呢,人们更喜欢在互相恭维的泥淖中打滚。他的善意和同情并不表现为顺从别人,他的坚定和明智也不要求别人的顺从。他要自己绝对自主,也要每一个人都绝对自主。可是一个人仍然可以在这种意义上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即成为一个与任何其他人(当然也包括梭罗)不同的人,成为一个可以说这一句话的人——    我是我自己。 十一    从一八四五年七月四日到一八四七年九月六日,梭罗独自生活在瓦尔登湖边,差不多正好两年零两个月。瓦尔登湖不仅为梭罗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也为他提供了一种独特的精神氛围。   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这块地方可能并不是我们现在正匍匐的地方,但并不是我们每个人都会出发去寻找它。它不仅是我们身体的栖所,也是我们心灵的故乡,精神的家园;它给我们活力,给我们灵感,给我们安宁。我们可能终老于此,也可能离开它,但即使离开,我们也会像安泰需要大地一样时常需要它。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中曾如此谈到这种心灵故乡的意义:    “在出生的地方他们好像是过客;从孩提时代就非常熟悉的浓荫郁郁的小巷,同小伙伴游戏其中的人烟稠密的街衢,对他们说来都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宿站。这种人在自己亲友中终生落落寡合,在他们唯一熟悉的环境里也始终孑身独处,也许正是在本乡本土的这种陌生感才逼着他们远游异乡,寻找一处永恒定居的寓所,说不定在他们内心深处仍然隐伏着多少世代前祖先的习性和癖好,叫这些镑徨者再回到他们祖先在远古就已离开的土地。有时候一个人偶然到了一个地方,会神秘地感觉到这正是自己的栖身之所,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家园,于是他就在这些从未寓目的景物里,在不相识的人群中定居下来,倒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从小就熟稔的一样,他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安静。”   而梭罗是幸运的,他出生的地方也就是他精神的故乡。不过,从他的祖先是从法国古恩西岛迁来而言,也可以说这是一种寻找,一种失而复得。谁知道呢,也许他更其遥远得多的祖先(梭罗决不会以自已是美洲土著的后裔为耻的)曾冒死漂洋过海,而现在梭罗又重新找到了他的故乡。 十二   世人不断致力于占有更多的东西,梭罗也另有一种奇特的占有;世人纷纷地购进卖出,梭罗也另有一种奇特的购买方式。在他看来如果你喜欢某处庄园,喜欢某处风景,你不必用金钱买下它,在它里面居住,而是要经常在心里想着它,经常到它那里去兜圈子,你去的次数越多就越喜欢它。你就越可以说是它的主人,就像一个诗人,在欣赏了一片田园风景中的最珍贵部分之后就扬长而去,那庄园主还以为他拿走的仅只是几枚野苹果,诗人却把他的田园押上了韵脚,他拿走了精华,而只把撇掉了奶油的奶水留给了庄园的主人。    这种购买付出的不是金钱,可是是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它付出的是一颗挚爱的心,还有体力,它得到的自然也更珍贵。这种占有则是不为物役的占有,也是一种不妨碍他人占有的占有。    瓦尔登湖,我没有去过,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湖,不知道它今天是否变成了某一个人的产业,可是,我们不总是可以在前面的意义上说——    瓦尔登湖,梭罗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