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没有说完的话》

我对自己十分不满，漫长一生，不知多少错误，逍遥岁月。做事总不得当，一是“懒”，二是“私”，误了自己的韶华。如果再做人应做一个“勤”人、“公”人。——曹禺 最近看了曹禺的著作《没有说完的话》，很受了一番感动和教育，所以在这期节目中和大家做一个分享。 先和您说一说总体上对曹禺的了解。 记不清第一次听说曹禺先生的剧作《雷雨》的时间了，反正很早，后来逐渐了解到老舍先生的《茶馆》，还有国内外其他的话剧方面的演出、剧本和人物著作等。由于《雷雨》《日出》《原野》这些作品的真实而强大的感染力，还有诸多国内外文化人士对曹禺先生通达古今的学识的尊重，总是想有机会多接触一下曹禺的作品和与他相关的人物资料。这就是身死而精神长存吧。 之前看过原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所所长田本相与人合著的《曹禺访谈录》一书，对曹禺先生在晚年一直想写出东西而未能写出的苦恼和本真的生活作风有了一点了解。经《曹禺访谈录》当中提及，又买来20年出版的这本旧书《没有说完的话》，这一次曹禺先生在心里是鲜活而立体的了，他是那样的坦诚、可爱、严肃、而又有才华！旧书今读，依然是温暖明亮，不愧是一本好书！ 那接下来就和大家具体分享一下在《没有说完的话》当中，曹禺说了什么？ 曹禺的《没有说完的话》一书，由曹禺著、李玉茹编、钱亦焦整理，共35万字，1998年12月第一版。翻开目录，发现书中主要收录了曹禺和亲友们的通信，还有小部分他的诗作和演讲等内容。书信的部分主要收录了自1992年至1996年曹禺给妻子李玉茹的100多封信。曹禺和李玉茹在1979年12月登记结婚，当年曹禺69岁，李玉茹55岁，直至1996年12月13日曹禺去世，两人相伴了17年。92年至96年间，两人多患病，且曹禺住北京医院，李玉茹住上海华东医院，南北相隔。 曹禺在几乎每天的一封封信中，一次次地抒发对妻子的想念之情，又赶紧说，不必着急回京，把病彻底治好，身体康复了再回，我有耐心等。字里行间，述说自己的每日吃喝、保姆杂事、工资汇款以及亲友探望和社会采访等。他说“我想念你呀，特别地想念，奇怪地想念，不可名状地爱你。”这样的话语经常出现于书信之中，甚至偶感于自己都已成老人，可还是有这么强烈的情感，有点不好意思，怪可笑的，但之后的信里，想念之情依然生动单纯。信的开头是“玉茹、爱妻、玉伴、好妈妈”，信的结尾是“亲亲我的好妻子，亲亲你，我的好伴，最好的人”，落款，家宝。在这里告诉听友曹禺的原名叫万家宝。 曹禺最后几年几乎是在医院度过的，妻子李玉茹在上海医院做手术，化疗，头发脱落，又爱吃，体重达七十几公斤，比曹禺还胖，他说你仍是我最爱的妻子，见了面，要好好地拥抱你，我的胖子妻子，可是有点困难，因为我也有肚子。在为人上，他支持妻子的京剧事业，钦佩妻子的勤奋和旺盛的精力，还有她爽朗宽厚的性格。 在曹禺给李玉茹的书信中，我们看到一位年逾八十的老人的情感是那样鲜活而热烈。所以说爱情哪里是年轻人的专属呢？我们经历世事，需要承担，也需要欢愉，有什么比两颗心相互鼓舞更美妙的关系呢？妻子李玉茹说，曹禺的童年是孤单的。他是生于旧制家庭的少爷，母亲因生产早死，父亲、后母和哥哥三人白天睡觉晚上吸大烟。曹禺的父亲有些诗文知识，但是是典型的专制家长，家里的气氛沉闷压抑极了。而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玉茹生于贫苦家庭，母亲被环境所染，性格暴躁，经常打骂孩子，唯一保护玉茹的是她视若母亲的姐姐，即使上了戏剧专校，也未能改变她孤寂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地从相遇，到三十年的相知，终于成为十几年我知你心、你知我心的夫妻。 给妻子的信让我们看到一个把握爱情的曹禺，而给女儿们的信，相信能让很多年轻的读者收获一些启迪。除了对女儿们表达关爱和思念，曹禺更注重对孩子的尊重、鼓励和教育。他对如今已是中年编剧万方、当年的小方子说“偶有挫折，便感到一无是处，自己一生都完了！这是软弱的人，没有出息的人的软弱表现。你的毛病就是“浮”，不重！不要图快，图轻省，你要苦干哪！”还有这样的话“世上就是有“为理想，为信念”的人！！多数人是浑浑噩噩的，混日子，自私自利，不好不坏的普通动物。再有，就是你们这几个“小家伙”，自以为懂得今日社会的某些黑暗，与一些可鄙可悲的小人，自以为这个社会，再变得好，也不过如此，因为“人”就是那么一种不可救药的无耻魂类。我看你们这种想法是错了的！甚至是大错！只要想想你们这三个可爱的小朋友能如此畅谈心腹，你们就不相信有好人？推而广之，就是不相信世上有种雄心壮志的人么？你觉得你的“知音”少，难道后一种人，就会跟你们一样无知音，无朋友，无一群想共同改造世界的人么？你们遇不着，只因为你们视野太窄！”对万方的姐妹万欢说“发愤图强，独立自主，在感情上也不依靠人，把学习医学的终身事业当做最大的目的。不要急！好闺女总是有人抢的！万不能再看上那种忽冷忽热，胸无点墨，只有一脑袋金钱、算盘经的人。我实实不爱那种浮夸、自以为是的轻薄子弟。”在另一封信里，他又谆谆教导“你怎样了？是否还是忙？还是不愉快？你要振奋起精神，乐观一些。我觉得你是有些贪玩？此时不读书，不学习得非常好，不能做到一个自食其力，非常有能力，非常有见解，非常识人的女子，你会再吃亏的。有功夫给爸爸写信！！妈妈和我常提起你。她也劝你一时不要回来，一定要学得真出色，这才能行走四方，处处成功！ 落款 爸爸 一九八七年元旦” 如果说父母之爱是为儿女的心上燃一把温暖的火，那么父母正确而远大的教育则是为孩子在人生的长路上建立一个灯塔，让他学会挺直脊梁，书写一个大写的人的价值。 书中经常闪现着作者的点滴感言和自我剖析。有一句话我印象最深，看到后一连几天常以之自励，原文曹禺是这样说的“我对自己十分不满，漫长一生，不知多少错误，逍遥岁月。做事总不得当，一是“懒”，二是“私”，误了自己的韶华。如果再做人应做一个“勤”人、“公”人，今天会快乐得多。 下面的时间，和大家分享曹禺的两首诗。关于人群、关于思念，不知你是否和作者有过同样的感受。 第一首诗的名字叫 如果 ——病中偶作 如果大家戴着盔甲说话， 我怎能亮出我的心。 如果我的心也戴着盔甲， 火热的心怎敢与我接近。 可以放下一切戒心， 再不要有什么怕， 让炽热的真情把 我燃烧， 情愿被火焰烧化。 我愿死一万次，再不愿 终身这样担心害怕，存有戒心。 第二首 无题 孤单，孤单， 岩石般沉默。 思念，思念， 沙漠中的饥渴。 恍惚，恍惚， 薄雾里的纱罗。 日长，日长， 梦中的野火。 这边是阳光， 那边是阴雨。 两个都在思念， 两个都在沉默。 曹禺在解放前写出了《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等剧本，展现了卓越的剧作才华和深厚的人文底蕴。解放后，担任了诸多社会事务性的工作，分身乏术，虽时时反省和企盼能再出作品，但终于未能实现，为广大的文艺同仁和观众们所遗憾。 尽管在晚年的几多挣扎中，曹禺未能在艺术上再树青山。但是通过这部书信和诗文的著作，相信仍然让读者们收获了一位满是情感、抱负、平实、富有才华的艺术家，一个真实而深刻的人，可谓是剧作寥寥也珍贵，半生苦闷也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