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讲评《资治通鉴》(96)【7.1. 汉纪】 【3. 文帝 10/11】
◆ 卷之七 《1. 汉纪》
▲ 【3. 文帝 10/11】
【原文】(17)
春,诏广增诸祀坛场、珪币,且曰:“吾闻祠官祝厘,皆归福于朕躬,不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之不德,而专飨独美其福,百姓不与焉,是重吾不德也。其令祠官致敬,无有所祈。”
【直解】(17)
筑土为坛,除地为场,是祭神的去处。玉器为珪,段帛为币,是祭神的礼物。祝厘,是祷神求福。文帝十四年春,下诏说:“一应祀典神祇坛场狭小的,比旧时都要充广,珪币缺少的,比旧时都要增加,以致敬于神,不可亵渎。”又诏书内一款说:“吾闻祠祭官凡祭祀之时,祝文上的说话,都祈祷神福归于朕躬,不为百姓,朕心里甚是惭愧。这福必须有德,然后能飨。今以朕之不德,而欲专飨其福,独擅其美,私厚于一身,那百姓每都不得预,这乃是加朕的罪过,而重其不德也。今后一应祭祀,只着祠官致敬尽礼,无得仍前归福朕躬,有所祈祷。”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文帝诏广增坛场、珪币而无所祈,可谓能敬而远者矣。然有天下者不以一己之富寿康宁为福,而以百姓之和平安乐为福,此文帝所以不欲专飨而必与百姓共之也。历观前代人君,其好祷神祈福者,莫如秦始皇,乃身致乱亡之祸以及子孙,至今笑其愚;其不欲祷神祈福者,莫如汉文帝,乃身享治平之福以及子孙,至今颂其美。可见人君之所以为福者,在德而不在祷矣。此又主百神者之所当知。
【原文】(18)
后元年诏曰:“间者数年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愚而不明,未达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乃天道有不顺,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废不享与?何以致此?将百官之奉养或废,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duó)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犹有余,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以害农者蕃,为酒醪(lāo)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众与?细大之义,吾未得其中,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
【直解】(18)
文帝十七年,改为后元年。因连岁灾伤,下诏说道:“近来数年,五谷不收,今又有水旱疾疫之灾,百姓困苦,朕甚忧虑。然变不虚生,必有所以致之者。但我愚暗不明,不晓得过失所在,想是朕之政令有所阙失,而行事或有过差欤?抑或上而不能顺天之道,下而不能尽地之利,明而人事乖戾失和,幽而鬼神怠废不祀欤?果何繇(由yóu)而致此灾变也?朕又思想莫不是百官之俸禄或缺,以致侵渔百姓;无用之兴作或多,以致滥费民财欤?不然,何其民食之寡乏如此也?夫料度如今的田地,比古时不见加少;算计如今的人民,比古时不见加多。若以户口较量田地之数,不但比古时一般,觉得如今田地尚宽广有余,宜乎民食充足矣,而乃甚患不足者,其过咎毕竟安在?莫非古时力本者多,用度有节,如今百姓却每每从事于商贾末艺,以妨害农功者太盛欤?或是造为酒浆,以糜费米谷者太多欤?又或是豢养六畜,而食人之食者太众欤?凡此小大的事理,我反复思之,未得其当,故特诏下御史大夫,可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以上及博士等官,大家商议。但有可以消弭灾变,佐助百姓之急者,各任你每意见,为国家深远思虑,明白开陈,无所隐讳可也。”夫天灾流行,虽明君在上,不能必无。惟文帝不诿于适然之数,而反躬自责,博求所以弭灾之道,此所以虽有灾变,不为民害也。当是时,百姓殷富,户口蕃息,有繇(由yóu)然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