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从小学到现在,认识将近十年了。大概我属于反应比较迟缓的人,对于时间的概念并没有什么深刻体会,当他那天突然提起一句“我们认识快十年了吧。”我才发现,原来我和他认识那么久了,久到我开始分辨不清他的声音究竟是那个稚嫩清亮的声音还是耳边听筒传来的这个有些陌生的声音。
或许不是每一个转校生都像是小说里的主角一样有一个华丽的出场,至少他不是。小学毕业前,他一直属于那种存在感极低的男孩。我同他所讲过的话不过寥寥几句,我所记得的仅仅是傍晚放学后那个仍坐在座位上不肯回家的细瘦背影。
伴随着零八年奥运的顺利举办,我的小学生涯也毫无波澜的结束了。我不知道他在一个没有作业的漫长暑假经历了什么或者说什么经历改变了他,不仅是我,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他变得不一样了,似乎连走路都透着某种奇怪的气质,非要形容的话,我觉得他像是某种多肉植物,浑身上下冒着傻气。那时的他,烫着自以为十分帅气的新发型和一群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并不熟练的姿势练习抽烟,男孩似乎觉得这些才是长大了的标志。如今想来,大概没有谁在初中不傻逼。半大的孩子似乎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和周遭作对,其实也只是在寻找存在感。
那年夏天,阵阵蝉鸣声中,地面上卷起一层热浪。带着温度的风吹进了教室,我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却突然福至心灵般后转看到一直打算作乱的手和笑得贱兮兮的他,便想起他之前的斑斑劣迹,扯头发,拆皮筋,解鞋带,顿时觉得无比烦躁,气沉丹田吼出一句“你有完没完”。呆滞了片刻的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我喜欢你”。他的话像是助燃剂,停滞在我胸中那团烦躁的火愈烧愈烈,似乎下一秒周身便会被白汽包围。恼羞成怒并且妖魔化的我难得嘴快,狂躁的吼着“你没完了是吧,你是不是有病……”骂完那些极为难听的话后,我和他都怔住了。看着他最终默默走开的落寞背影,惊诧之余我不禁在想是不是做错了。
我原本以为和他会因此再无交集,即使同学多年,最终也会各奔东西,更何况分别之际我送他那么一段生猛的话。然而高中三年他总时不时发信息问候,在我自己都忘了生日时送上一句生日快乐。我从来没有回复过他的信息,究其原因其实是内疚和害怕。
我和他,似乎一直处于这样的怪圈之中,他在后面穷追不舍,我在前面假装看不见也听不见始终不敢回头。
高考后的盛夏,窗外一波接着一波的蝉鸣听起来好像带着声嘶力竭的决绝。我盯着电脑右下角备注是他的头像闪个不停,他说“我要走了,去参军了。”良久,直到他的头像变灰,我也没有回复。大概是应了那句“被喜欢的人永远有持无恐”的话,在不止一次或直言或婉言拒绝他无果后,我的耐性也快要耗尽。以至于任何和他有关的讯号都令我十分厌烦,而对于他的真心我又内疚不已。
傍晚,一个带着哭腔的女生来电“我一直都知道你,我知道他心里装的是你不是我……”我几乎瞬间理解了什么叫做艺术源于生活,我从未有过想要了解他的想法,关于他的零星讯号也仅仅是从朋友口中的只言片语得知,却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泼下一盆狗血,我不得不苦笑着向来电女生解释清楚。挂断电话后突然就止不住地笑起来,笑着笑着胸口像是盛满了酸涩,疼得想哭。我记得我对着黑暗中的空气低声骂着“你是不是傻啊,喜欢我什么啊,我这么糟糕,有病吧你……”
我以为他终于精疲力竭的想法止于冬季的结束。接起了未知来电,他说“你别挂,先听我说完行吗……咱俩认识快十年了吧,我在这特扛不住的时候,就想想你,一想到你我心里就特敞亮,真的……”他的一番掏心挖肺只让我感到更加内疚,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他在部队怎么能用手机,怔怔地说了句“对不起啊……”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似乎是听懂了便匆匆挂断了电话。片刻后,我收到他最后一次发来的短信“只要你回头看看,我一直都在。”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回想和他的过往,总是充满了戏剧性,以至于每每想要提笔记录下来,自己却又无从下手。嗨,那个执着的大男孩,下一次见面也许是多年后,不知道那时的你能否放下,因为我很想和你说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