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寒水栖孤鸦,满眼秋光落晚霞。
且放苇叶天地外,素衣闲坐赏芦花。
像卧雪眠云的白鹤,溪水畔,池塘边,古道旁……一隅清幽处,萧疏落黄中,总是恣意地烂漫着满秋的芦花:一袭苍黄的芦杆,一副清癯的风姿,一祯临水的夕照。而西风中婆娑着的芦花,或写意着淡青的轻柔,或曼妙着浅紫的庄重,更多的,是挥洒成一片银色的花海,把苍茫、热烈、绚烂、蓬勃……洇漫于天际,无垠至天涯。
这像雪一样白色的芦花,总是牵惹着人们如雪一样纷扬的情思,为生命的不同际遇,浅浅地留白。
总神往于生命的一叶轻舟,像一片苇叶,于开满芦花的澄澈中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心如一池秋水,身如不系之舟。生命的羽翼,轻盈如“一苇之所如”;漂泊的灵魂,孤绝似“天地一沙鸥”。
更愿意做一个闲散的钓客,任时事朝晖夕阴,气象万千,依然如芦苇一枝,气定神闲,于斜风细雨中,把生命的钓钩恣情地抛掷。
缕缕芦花,被西风吹成一片洁白的雪海,把情境晕染成独钓寒江的清冽,把情思藻洁成大地茫茫的纯净。
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
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一夜月明,一夜清霜。芦花飘影里,南国正清秋。身陷囹圄,思念却随漫舞的芦花轻飏。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秋风满汴城?这如泣如诉,如慕如怨的笛音,仿佛是一条斑斓的蛇,冷冷地噬啮着那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灵。
山河依旧,晚秋依然,昨天的国之君,如今却已是阶下囚。寂寞深院,月色清寒,梧桐已老,情何以堪!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也许,只有泊于芦花深处的孤舟,才能承载起失落已久的昨天的梦想,让桎梏的思想,有稍许如芦花一样,洋洋洒洒的自由。
金桂是属于月宫的,有彩云缭绕的神韵;秋菊是属于隐士的,有悠然南山的冲淡;芦花是属于普罗的,有跌落尘埃的朴素、低眉俯首的谦逊、驿动纷扬的思考。
因为是普罗的,她们总是葳蕤于深秋,与如琵琶女一样沦落人依依相偎。
因为是朴素的,她们会与落霞齐飞,也会为如孤骛一样的羁绊者温暖地筑巢。
因为谦逊、思考,她们又与人类的精神同气相求,让这些地球上最灵长的同伴,努力成为会思考的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