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组诗之一)
水墨

穿不完的幽径 野草丰满
止步不前的地方 淮河如练
拨一拨乌云 太阳才睁开惺忪昏花的眼
船家方打着哈欠踱上甲板
开始哼着谣曲提水做饭
这些从大江大河跑过的人
都见过几天几夜也侃不完的世面
但他们依旧停泊在这个港湾的这个角落
这是祖宗的祖宗留下的习惯
现在日头已经横在半空
花明柳暗 水鸟分散
只剩我个不知深浅的游子
枯坐河边等着被太阳晒扁
水墨
2013-1-21 23:57
城南旧事(组诗之二)

水鸟在水上 离水三尺游弋
水虫在水下 离水三寸飞翔
菱角 莲藕和鸡头米们
执着地在水面上摇晃
钓者在岸边抽烟等鱼上勾
捕者在船上眯眼等鱼进网
雨丝在波纹上悠然漫步
即使再猛一些也淋不湿我家乡的衣裳
水墨
2013-1-22 0:33
城南旧事(组诗之三)

我站在城南的河边
那些熟悉的庄稼和不见经传的绿色植物
挤破我的双眼
芝麻 花生 丝瓜藤
爬满我的左背右肩
微风轻柔 露珠晶莹吟诵思念
人之将老近乡情颤
我亲爱的老家三十年一成不变
父母亲在这儿把我勉强养大
又无情地丢下我走向遥远
儿时点滴的情事也成模糊的概念
脚下这条寂静的淮河似乎絮絮叨叨
向我述说从前
她当然并没意识到就是她这些年带着我
离我可怜的老家渐行渐远
水墨
2013-1-22 1:30
城南旧事(组诗之四)

出城向南
翻过一座土埂 走过一座桥 穿过一片稀疏的
庄稼地和茂密的杂树林之间
再穿过三十多年的颠沛流离
就轻松到达我童年的河流与沙滩
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的邻家女孩
羞涩的眸子瞬间变成摸不着的炊烟
她抱住我的腰亲着我的嘴
在青草坡上疯狂地滚翻
然后我们手牵手奔向河边
用食指在沙滩上写下地老天荒的誓言
我们就幼稚的以为那文字会变成永恒
谁知道一排波浪就叫它玩完
弄不清这算不算我的第一次偷情或初恋
反正直到如今啊那个梦一般的女孩
我踏破了无数双铁鞋再也寻不见
水墨
2013-1-22 2:30
城南旧事(组诗之五)

倘若真要写一写我亲爱的家乡
就不要纸和笔
也不用矫柔造作的成语或词组
倘若我写原野
有泥土就足够
芬芳的泥土会自然生出青草
生出赖以生存的庄稼
生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生出猪马牛羊和野鸡野兔
以及我的父兄从子夜荷锄直到日当午
倘若我写河流
有水就足够
水可以生出鲜活的鱼虾 生出菱角 茨食
或红艳艳的荷花和白嫩嫩的莲藕
更能载起点点白帆顺天际飘流
正好趁烟花三月下扬州
倘若我写小镇
有一条老街就足够
那参差错落的小屋
那宽宽窄窄的店铺
那谁家墙高墙矮鸡肥狗瘦
以及粗犷的叫骂和低俗的斗殴
当然也有昨夜的风雨之后
今早深巷杏花上挂满的晶莹露珠
倘若我写童年
就直接写我的父母
写他们长满老茧的双手
和执着又浑浊的双目
他们也曾黑发如云
也曾身如修竹
当他们青丝堆雪脸如壑沟腰成弯弓
我就是那当仁不让的弓箭手
然后他们就前脚后脚去了河之南
成了一方矮矮的坟墓
倘若我还想写点什么
就直接写我的眼泪
但我的眼泪不能乱写
因为是泪水把我泡大
我只能把泪水写进心底
任它在我不能撑船的肚里
像家乡年复一年的洪水
乱七八糟的奔流
水墨
2013-1-22 2:47
城南旧事(组诗之六)

浓雾在冬的脚下奔走
收割过的田野依然裸露
炊烟在天空像花朵一般绽放
那方矮矮的新坟正在告诉我
这是第一场雪后的大地在哭
说话间雨夹杂的雪就下来了
把回家的脚步挡在归途
既然风雪把我们到来的消息告诉了树林
就不怕树林透露给田野和曲折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