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蒋家大院的故事（三）
文/蒋丽敏
奶奶是个小脚老太太，她每天褪下袜子洗脚的时候，就要用剪刀把长在肉里的脚趾甲挖出来，很痛苦的样子。她常常一边剪脚趾甲，一边说：“你们赶上好时候了，不用裹脚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说：“看看我大孙女，挺好看的小丫头，怎么长了那么大的脚丫片子，看你找不着婆家吧！”奶奶一边唠叨着，一边仔细地穿好鞋袜。
有一天，胡同口突然张贴了许多张大红纸，纸上密密麻麻地用毛笔写满了名字，母亲告诉我这叫“选民榜”要选人民代表了。虽然这些我不懂什么“选民”，但是我喜欢到大红榜那里去看看，因为那里写着我全家还有邻居家所有人的名字，我还发现了许多奇怪的名字——“张王氏”“李赵氏”“王姜氏”等等，我的好朋友付静芝告诉我，她的奶奶的名字叫“付单氏”，她说，过去的老太太都没有名字。按照这个逻辑我的奶奶应该叫“蒋王氏”，可是我找遍了“选民榜”也没找到“蒋王氏”这个名字。我跑回家问奶奶：“奶奶你叫什么名字？也叫蒋王氏吗？”奶奶顿了一下，立刻笑眯眯地说：“我叫王静芝！我可是有名字的！这名字是你爷爷给我取的！”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颊还有些绯红呢！
奶奶的房间不大，南面是一铺炕，北面靠墙放着一口黑红色的大柜，柜子上挂着一个绿色的小锁头。小锁头把柜子磕碰掉了一圈漆，露出红色的底色。奶奶说，这是我小时候经常去晃动锁头，找奶奶要好吃的磕出来的。奶奶的柜子里就是放好吃的地方，所以奶奶柜子上的小锁头一开，就会发出浓浓的水果香味，柜子边立刻就会凑上一圈小脑袋，奶奶给每个人分了一块饼干，然后把剩下的包起来重新放进柜子，说：“别要了，别要了！放起来，等下次哭了再吃吧！”奶奶锁好柜子，刚转过身子，二弟张开嘴就大哭起来，奶奶连忙问：“怎么啦？怎么又哭了！”二弟说：“奶奶，你刚才说的，哭了就给吃饼干！”奶奶无奈只好重新打开柜子，“小脑袋们”贪婪地吮吸着柜子里的香味，看着奶奶把一包饼干分光才一哄而散。
大柜子上最重要的摆设是一架老座钟，这座钟有多老呢，盖在座钟顶上遮挡灰尘的红布已经泛白，只能依稀分辨出这应该是块红颜色的布。钟面上的图案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头上扎着鲜艳的蝴蝶结，手里拿着喷壶给盛开的花朵浇水。过一段时间，爷爷就会打开钟面，给老座钟上上劲。这架老座钟是奶奶的嫁妆，是奶奶的娘家花了四十块大洋从阜新清河门买回来的德国造的老座钟。我常常盯着这个美丽的小女孩，幻想着这就是我，也能穿上漂亮的花裙子，但是我要摘一朵美丽的花，送给我的奶奶和我的妈妈！老座钟每天“滴答滴答”地走着，奶奶坐在炕上也会随着老座钟的“滴答滴答”的节奏，前后晃着身体，有时候也会左右晃动身体，这是奶奶独特的锻炼身体的方法。陪伴在老座钟身边的是一个紫檀色的茶叶筒，这只茶叶筒直径10厘米，长约30厘米，是正好一节竹子刻成的，我常常打开茶叶盒的盖子，嗅一嗅茶叶的芬芳。
奶奶房间的里间是老叔的房间，门口上放着一个脸盆架，墙上挂着一面镜子，爷爷上班前总是在镜子前整理好衣冠才走出家门。家里人到了奶奶的房间都喜欢到镜子前照一照自己。
我家的后院是发电厂和农具厂。农具厂的门口挂着一口大钟，每天上下班大钟准时敲响，响声能传得很远很远。可是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下班的钟声，大钟“当当当”一响，奶奶就连忙挪下炕头，吩咐我们“快快快，你爷爷要回来了！”于是我和妹妹弟弟们，拿笤帚扫炕的，拿鸡毛掸子扫柜子上灰尘的，还有拿着扫帚扫院子的，一阵忙碌后，爷爷回家了。爷爷的腿不好，但是极其爱干净，他回到家，躺在炕上，我偎依在爷爷身边，爷爷开始吩咐：“丽敏，拿鸡毛掸子掸掸柜！”我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地，仔细地用鸡毛掸子，把刚刚打扫过的柜面再打扫一遍，爷爷又说：“拿笤帚把柜底下扫扫，哎呀，扫地就扫个脸蛋，旮旯一点都不扫！”看看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爷爷便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我也躺在爷爷的腋下，也看起书来……
蒋家大院里笑声不断，趣事多多，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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