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蒋家大院的故事（七）
文/蒋丽敏
爷爷和火车
火车开进奈曼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小时候，奈曼没有火车，人们要想到通辽去，有坐马车的，也有骑马的，但是都要走上三天三夜。后来通了汽车，也是那种敞篷汽车，人坐在车厢里，在“搓衣板”式的公路上变成了饭店大师傅大炒勺里的菜，颠来颠去，要颠簸上一整天才能到达目的地。
爷爷是坐过火车的。于是，爷爷成了我眼里的英雄，爷爷常常给我讲火车的样子，说到兴奋的时候，爷爷会坐起来，笨拙地扶着伤腿，嘴里发出“哞——”的声音。火车是什么样子的？我属龙，会不会像龙一样，长长的，还会喷云吐雾呢？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爷爷下班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招呼着大家洒扫庭除，而是一跛一跛地走到我的面前，扶着我的肩膀，就像对大人说话那样，严肃地说：“丽敏，咱们奈曼要通火车了，这回咱们上海州看你大爷，就能坐火车啦！”我高兴地跳起来！海州是阜新市的一个区，爷爷的侄子住在那里，爷爷就把海州也当成了自己的家。
渐渐地，奈曼街里的外地人多起来了，后来铁道兵也驻扎进奈曼。每逢周日，大街上就有许多穿军装的解放军叔叔，爷爷脸上的笑容也一天天增多了。大人们平时谈论的也是修铁路的事，有一天，三叔吃饭的时候很神秘地说：“修铁路的机器可厉害了，机器一推就把大沙坨子挪走了！”
1973年9月份，喜讯终于传来，铁路铺轨到奈曼了！我们从九月份开始就没怎么上课，二年级的我因为个子较高，被选进学校里的秧歌队，天天敲锣打鼓练秧歌准备迎接铁轨铺到奈曼！
期待已久的日子终于来了，爷爷高兴得手舞足蹈，吃饭的时候，喝酒时嘴里也要发出“呲——”的一声，我们也受爷爷的感染，用吃饭的饭碗和爷爷的酒杯碰杯。我穿上漂亮的花衣服，头上包着花毛巾，腰里系着红色的彩带，欢天喜地地跑向学校。
我们从学校出发了。两个平时学习成绩好的女生，抬着镶在玻璃框里的毛主席画像走在最前面，秧歌队边走边舞跟在毛主席像后面，虽然路途遥远，大家都不觉得累，等到铁路路基两旁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路基上什么也没有，我们站在两侧静静地等着，突然远处先传来“哞——”的一声巨响，接着“咕通咕通咕通——”，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站在最前面抬着主席像的两个女生吓得扔掉主席像就跑，只听见“哗啦”一声，主席像上的玻璃摔碎了。老师赶紧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另一个老师收起了主席像。谁都没说一句话，大家安静地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推着前面的机车将已经组装好的一节铁轨慢慢地放在路基上，几位铁路工人拿着大扳手，快速地拧着螺丝，然后机车又吊起另一组铁轨……火车头上喷着黑烟，下面撒着白汽，从我们身边渐渐地远去，眼前铮亮铮亮的两条铁轨笔直地伸向了远方。
我们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我筋疲力尽地倚在奶奶身边。爷爷下班了，急着向我询问着火车的事，我也早就没力气回答了。可是从那天开始，我们在家里经常听到“哞——”“咕通咕通咕通——”的火车汽笛声，不管这声音什么时候响起，爷爷总是侧耳倾听，有时候半夜里火车“哞——”“咕通咕通咕通——”响起的时候，爷爷就把奶奶推醒，然后一起听着火车渐渐远去……
1976年，奈曼火车站建立，客车通车，火车直通北京、通辽等地。可是爷爷没能等到这一天，火车通车的前一年，爷爷带着遗憾去世了，父亲把爷爷的墓地选在火车路附近，也许就是让爷爷每天能听到火车的鸣笛，看着火车每天从身边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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