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文/邓文静
晚风,细雨,巷口,卖苹果的大娘笑起来很暖。我买了苹果往家走。
进了门,我把最红的苹果留给外婆。往事从果香里出发,沿时光之河飞奔到我八岁那年。
风吹雪舞的下午,我病了。外婆俯身问我想吃什么。
我转过头,目光被竹篮牵扯着。外婆心一紧。
那只竹篮,是我读到的第一部人生之书。柿子红了,杏子黄了,韭菜绿了……都被外婆装进竹篮送给太婆。一日,竹篮里多了个苹果。
外婆走一步,我跟一步,捧起苹果左看右瞧,贴着鼻子使劲嗅。外婆几次回身,又把苹果装了进去……
外婆被我的目光扯得生疼。她替我掖好被子,出了门。
风推开院门,星星掌起灯。外婆从贴身衣服里掏出一个苹果。外婆顶风冒雪去了十里地外的供销社。外婆将苹果打皮、蒸熟、捣烂,一勺勺喂给我。
我的病很快好了。又能跟在外婆身后,一次次往返在太婆家的路上,直到太婆老成一方矮矮的坟墓。
太婆走后,竹篮挎在了母亲的胳膊上,成为母亲连接外婆的脐带,输送血脉情亲。
一些年过去,又一夏,外婆病了。一个晌午,几日滴米未进的外婆忽然想吃一个苹果。几粒阳光落入眼,逆着光我看见了八岁的自己。我将苹果打皮、蒸熟、捣烂,一勺勺喂给外婆。
可外婆的病没好。阳光落得像雪花那天,外婆走了。
外婆走后,我接过竹篮——这本家族的书。
苹果红了的时候,我总光顾巷口的水果摊。不止是同情,卖苹果的那个大娘,笑起来很像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