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那一刻我是多么憎恨您!您的身材似乎变得更高了。我看着您的双手,觉得它们就像是木头做的一样。而您那蓬松浓密的白发就像是被白雪覆盖的多刺灌木一样。当我在乡村采野果时,这种灌木的刺总是把我刺痛。而我觉得您没有一丝同情之心,您的话把我伤得更痛。
况且我还答应过因吉扎尔:‘你看看应该怎么考试吧。’可是现在我要怎么跟她说?
那一天我没去考试。那时候我还住在亲戚家,他是卫生部的负责人,他认真听完我说的话之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走到电话旁边。透过另一个房间半掩着的门,我听到他不慌不忙的声音:
‘您就算了吧,我们都是人,按俗话说,我们都活在上帝的旨意下。我们的工作就是培养医务人员。您可能还不清楚我们的职权范围吧?我觉得对于您来说这不过是大笔一挥的事儿。’
我的亲戚迫不及待地听您讲完,然后带着些许地怒气说道: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普通的医生,像梅契尼科夫那样的我们不需要。’
我曾在您的课堂上听说过梅契尼科夫。不过只留下了一些零碎的记忆,也许我上课时没有专心听讲,也不是经常去上课。
亲爱的老师,我就这样和您认识了。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马马虎虎地学习了下别人的讲义,向同学们请教了一些,然后就去您那儿了。而您当作之前没和我见过面似的。考试开始了,而六个问题我一个也不会回答。最后您询问了我关于发炎病变的问题。我觉得您似乎专挑那些我不知道的来考我,你好像能猜到一样。其实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我基本上很少为考试做准备,补充材料从来都没看过,连我马虎复习过的讲义也只有一些零散的内容留在我的记忆里。所以我回答不出您的问题,并且完全束手无策。‘梅契尼科夫这个名字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打转。他写过关于发炎病变的著作吧?’我完全崩溃了,就连‘发炎’这个单词的拉丁文拼写都想不起来。以前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而如今它却在我的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您耐心地等待着,然后走到我面前,用清晰的笔迹写道:‘inflammatis’。我们就像是在课堂上一样,您详尽仔细地告诉我应该如何来回答关于发炎的问题。您还列出了一些书籍的名字,对我说:‘看看这些书,学习一下,然后再来找我。’这些书当中就有梅契尼科夫的著作……
这时候我才想起您在课堂上曾经花了大量的时间讲述了梅契尼科夫和他的著作。
从考场出来之后,我浑身疲乏无力。然而最使我难受的不是考试没通过,而是因吉扎尔,我最爱的姑娘,现在也是我孩子的妈妈,也在那天参加了考试。她比我早进教室,并且考试成绩为优。而我却要重新学习那繁重的课程,去您那里补考。
我走出学校,脚步艰难地穿过冰封的街心小花园。树枝都被大雪压弯了。我又一次想起了您的白发。我觉得您的心就像这树枝上的白雪一样的冷漠和了无生气。我并没有回家,而是沿着海边慢慢地走着,脑子里还想着那些不愉快的事。教授,我现在要感谢您也是因为那个晚上。生活中我遇见各种各样的人,但您是第一个让我这么严肃认真思考我自己的人。那一晚我边走边想:如果我连发炎这个词都不会写,那我怎么能成为一名医生呢?而我之前为什么没有想过这一点呢?在我们学校像您一样不纵容,要求学生牢固掌握知识的老师也有,但是很不幸的是我并没有遇见他们。在您之前的两门考试我都很顺利地就通过了。因为在考试前的两天,我的亲戚给老师们打了电话,然后他们就会告诉我考试题目,而我便轻轻松松地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亲爱的老师,请原谅我占用您这么多时间。多年来这些话一直藏在我心里,现在我想对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