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穿过繁忙的人群回家的时候了。

天色暗下来。 微风吹动走廊上的藤蔓。 小女孩抱着布娃娃，唱着儿歌，来来回回地走。她的妈妈站在广场右侧，微笑地看着她。中年妇女们围成一个长方形，在跳一种奇特的广场舞。 我已经在这里坐了近两个小时。来时，夕阳从群楼间倾泻而下。此时，万物朦胧，夜，一步步地来了。 我的心又静又慢。 曾经有个一面之缘的诗人，他浪荡大西北，写很后现代的诗。见面时，选了一个茶馆，两人品茶，谈诗论哲。离别时，他赠我他的诗集，在诗集的扉页，他写：若雪，生命是一种慢。 我想起木心的诗：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晚年木心回乌镇，回到的，其实也是一种慢。 我却总是匆忙。曾骑着车、背着背包，爬名山，走海岛；曾深夜写诗，幽居创作；曾幻想一朝名动天下，看尽长安花。但渐知，里面多是年少轻狂。宇宙自有其道，人世自有其乐，如梦如露，心里才能获得安宁。 读了太多书，却自己与自己作对，与世界作对，是误读。内心不澄澈，惹了太多尘埃，于是，想想陶潜、林和靖，想想梭罗、狄金森。慢慢了悟，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糟，不如随心。 心似海，则世界为海；心似山岚，则世界为山岚。 然后懂得自己。然后享受良辰。然后安静地去听一朵花的语言，安静地走雨后清冷的街，安静地看一场等待许久的电影。重要的，安静地对待自己，对待自己所爱的人。 安静地坐在这儿，用黑色钢笔，写下别人眼中无意义的文字。 看哈，小女孩多么欢乐。她还抱着她的布娃娃，跳着笑着，不时又蹦到妈妈的怀里。妇女们跳完了舞，成群离开。孤身男人，抽完烟，坐上几分钟，也就走了。 微风有了凉意。藤蔓的抖动已经看不清。 夜渐深，是穿过繁忙的人群回家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