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
我的泾上村
在晨光熹微中展开……
那时的赵浦江还没有名字
田地留着空白
植物怒长,先辈
形体高大
他们有神的思想
仿佛人世为他们所造
在一个小小的村落里
造船锻刀
叮叮当当
我的先祖喝过酒
激情和想象涨满一条远行的
大江
女先祖忙于生育
为了延续一代代
不可中断的死亡
泾上村的男人驾着桐油护身的
大木船,新鲜的油香飘延到
我的少年时代;
浊浪滔天,罡风阻挠
青铜的胸膛厚实宽广;
他们在阳光下唱,唱
白帆在身后追赶
赵浦江连着吴淞江,江水
飘扬过海
拿什么去兑现生存的必须
换回闪光的金银和神才有的
理想
泾上村埋藏着待开垦的沃土
靠想象组合出粮食,瓷器
丝绸(有吗?)
宝刀闪亮,比鲲鹏的翅膀还大
我们的先祖
肌肉闪亮,胜过黑夜……
这么多年了
少有人衣锦还乡
更多的故事
中断在异乡
失传的宝刀
我们津津乐道。
泾上村因为传说走出混沌
在现实中
诞下哭声,笑声
生生不息的爱恨
……我们仍旧是热泪滚滚的
穷乡亲啊……
《井》
村子里的一口大井
负担多少的心思
巨大的眼睛并不相识
亲切得如同见到墙上的
黑白照片
挖井的人不说话
幻作白云投影在井水的记忆里
写井的人没有见过井
他将故事记录成一个
冬暖夏凉的事实
年长的泾上村老人爱比划
一口大井围住全村老少的生命
清末民初,天下大乱
我们的先人友爱自助
在习俗中拖着长辫的
布衣乡亲
我循规蹈矩而剪去沉重的先人
在惊恐的巨变中沉入金银
并掩埋了水井的准确内涵
他们埋下的是智慧
一个村庄的谱系
生存不易
将一种美好埋在后人的心里
让我们在困苦时
知道寻找
在平静时学会津津乐道
《泾上》
薄雾中升起我的村庄
黑色的时间阻断我看不到的
过往
透明的阳光照尽白墙黛瓦
有谁真正懂得
江南水系中的村名笔划
在我之前
爸爸就是泾上村
在爸爸之前
泾上村延续着贫困
和茅草的拼接
在我之时
村庄就是我
一年增加一堵白墙
在不注意处衰败
没有玫瑰,只见夜饭花
中午寂静,唯鸡在叫
泾上村的乡亲爱沉默
我是爱哭的小疯子
生我的村庄
我多孤独
我与泾上村隔着无数条江
注定要离去
泾上村突然衰老
更多的乡亲
习惯回望,像回忆
一次心痛的偶遇
村庄的背后
一定有另一个村庄;
村庄的前面
一定消失全部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