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悼岳母组诗选
跪别岳母
其一
要封棺了 吾妻滚烫的面颊
还紧紧贴在娘的额头
这时候 吾妻明明看见
两滴晶莹的泪珠
从娘的紧闭的眼角
缓缓流出 流过娘满脸的沟壑
“娘还活着！娘还活着！
你们试试娘的额 还有体温啊”
脸色阴沉的族长
过来看了看摇摇头
插着听诊器的大夫脸色阴沉
摇摇头走开了
吾妻一见我就哭诉
“娘还有体温 还有眼泪
他们就钉上了那么长的钉子
一根根那么长
他们不知道娘一直活着啊……”
娘一直活着一直活着
我也知道这是吾妻的幻觉
可我怎么忍心点破
其二
岳母的灵柩停在厅堂的中央
两边是一排排的垫褥
女儿们和其他陪灵的女眷
都休息去了
只剩吾妻还一直跪着
白色孝帽白色孝袍
裤脚系着两根白色的带子
吾妻一直跪着
双手把小小放音机举起
举过头顶
“娘啊，这都是你老人家喜欢的京剧段子
我一首一首放给你老人家听
这是三娘教子，这是四郎探母
这是群英会，这是打龙袍
娘啊，你老人家听啊”
悲怆的旋律在灵堂上空回旋
我第一次感受到
京剧曲调的穿透力
它们居然冲进我的胸腔
打开了我的泪腺
让久违我的眼泪溃堤而出
其四
心随着岳母的黑色棺木
从高处一寸寸下坠
在这最后告别时刻
众人眼泪纷飞
打湿了新翻出的松软泥土
这时我看到一身素衣的吾妻
嘴张开着 眼睛直愣愣的
宛如一尊白玉雕塑
回来的时候 吾妻喃喃地道
“我怎么一滴眼泪也没有了
我怎么一滴眼泪也没有了”
我扳过妻的肩头
看先前那两汪秋水
已经见底
“你的眼睛已经干涸了
你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 我的妻啊”
大家还在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