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资7年，直到那个孩子被公开“羞辱”，才改变了我的看法……

教资7年，直到那个孩子被公开“羞辱”，才改变了我的看法…… 文/番茄酱·主播/王霞 殷夬的奶奶给我打来电话，语气很激动。 她说，刚刚一个半小时的家长会，她很难过，她没想到一个有着心理咨询师头衔的老师竟然就是这样教书育人的。 “一位自称有十年工作经验、有心理咨询师资质、论文获奖无数的特级教师，竟然在家长会上，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数落一个她口中的‘问题孩子’，又花了半个小时分享自己的成绩与育儿经验。 “学校一直强调，孩子是祖国的花朵，刚刚进入校园的孩子，什么还不明白，就被当成‘反面教材’，在200多位家长面前被揭露探讨。” 我听着奶奶的话，顿时哑口无言。 她口中的问题孩子，就是殷夬，她的孙子，今年9月1日刚刚才来幼儿园报道的小班生，而我就是殷夬的老师。 早在今年9月底，学校就介绍十月中旬要举行一次大型家长会，会邀请我们当地的一位优秀心理咨询师及特级教师演讲，希望班主任通知每一位家长务必到场，因为这无论于教师，还是对家长而言，一定是一场受益匪浅的会议。 这位老师姓陈，是一名中学教师，她为了这次演讲，提出要来我们幼儿园观察孩子一周，然后做笔记、拍照，并提出建议方法。 殷夬这个孩子跟其他孩子有些不一样，刚到学校的时候，他不爱说话，做群体活动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脸上少见到笑容。 陈老师一天下来，就观察到了这个孩子，她问我，孩子的听力有没有问题，家里都是什么人带他？ 我开始也怀疑过，但是看了他的信息，体检都是正常的，没有听力障碍，家庭状况是父母离异，父亲在外地打工，孩子暂由奶奶照顾。 有几次放学的时候，我想留奶奶谈谈，但是奶奶总是以家里忙，没时间给搪塞了回去。 当时听到我的回答，陈老师一拍板说，“ 好 ，就要这样的例子，这很典型，这样的素材对家长很有用”。 我当时疑惑地看着她，我不知道她会以怎样的形式展现在家长会上，会不会给殷夬带来帮助。 家长会那天，我观察到殷夬的奶奶坐在最后，大银幕上放着都是殷夬的视频。 陈老师虽然隐去了孩子的姓名，但还是把他从吃饭、睡觉、上课，到上厕所，只要做得不好的细节，都一桩桩一件件地列了出来。 她说：“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生活在怎样的家庭里？但是她的家长育儿肯定是有问题的。” 她笃定殷夬在家一定被照顾得很好，就连吃饭，喝水，也一定是家长代劳喂到嘴边，甚至吃水果也要搅成碎末。否则他在三岁的时候，连基本的咀嚼能力也没有，而且没有咀嚼能力就会影响咬肌发育，继而影响说话。 接着，再用她一贯诙谐风趣的语言，从家庭环境谈到教育方法，最终赢得家长一片掌声。 当时我观察到，殷夬的奶奶一直板着脸，她没有阻止会议的进行，一直结束的时候，她也没说一句话，就匆匆离去了。 我看出事情的不妥，向校方反应，要求陈老师把视频跟照片全部删除，并且跟当事人道歉。可是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直到殷夬的奶奶打来电话。 我的内心特别懊悔。 没想到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殷夬心情特别好，也第一次跟我说了一句话：“老师早！” 我当时特别开心，回了他一个“早”字。 上课的时候，殷夬也自觉很多，小小的眼睛像黑豆子一样，咕噜噜地转着。 就在课间活动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女孩推了殷夬一下，还告诉身边的同学：“不要跟他玩，我爸爸说，他有孤独症，会咬人。” 其他的小朋友吓得躲得远远的，殷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又变得跟之前一样，面无表情，独自坐在角落里玩积木。 我走到小女孩的面前，义正言辞的教育她：“下次不许这么说殷夬，他也是你的同学，你们应该相互爱护。” 小女孩瘪瘪嘴，摆着苦瓜脸走开了。 我当时就决定跟殷夬的奶奶谈谈，或者去一次家访，我想看看殷夬的生活环境，和家庭氛围。 而且我观察殷夬这个孩子有点孤独。 10月22日周六，我争取到了去殷夬家里家访的机会。 当我告诉殷夬奶奶的时候，好在她没有说没空。 那天外面下的雨很大，我骑小电驴来到他们小区楼下，当我刚准备敲门的时候，殷夬已经开了门，他看着我，胆怯地喊了一声老师。 在他的家里，我只看见了奶奶跟殷夬。 我小心地问殷夬，爸爸有没有回来过，爷爷去了哪里。 殷夬说：“爷爷在医院，爸爸在上班。” 我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甚至为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字感到惊奇。 在学校这一个多月，我从未听他说过超过三个字的句子，还曾一度怀疑他不会说话。 奶奶说，爷爷年前得了中风，在医院治疗，两个女儿轮流照顾着，她白天送完殷夬上学就会在医院门口摆摊，空了就去楼上看看，楼下的那辆三轮车就是她的。 自从殷夬父母离异后，殷夬就留给了爷爷奶奶带了，爸爸在杭州开店，一年半载也不会回来一次。 后来奶奶陆陆续续又说了很多话。 我才知晓，原来殷夬的父亲前几年开了店，被朋友骗得血本无归，导致他们夫妻离婚，后来欠下不少债务。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他的脑子就是不开窍，当年的债还没还完，现在又和那些朋友开了一家新店。如今也只能维持收支平衡，并不赚钱。 从林林总总的话语中，我分析，殷夬的爸爸应该是一个不怎么务正业的人，否则怎么会连自己的父亲生病也不闻不问。 我又问殷夬奶奶，殷夬在学校很孤独，甚至没有一个同学愿意跟他玩，这事奶奶有什么想法吗？ 奶奶没有说话，我看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 我接着说，殷夬可能患有孤独症，应该要去医院好好地检查一下，配合治疗。 奶奶当时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她说： “我以为你是一位好老师跟她们不一样，我才给你说这么多。 “没想到你来家访的目的就是劝我们去看病，我告诉你，我的孙子健健康康的，没有任何疾病。” 听着奶奶的话语，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孤独症不是我随便定义的，我只是看着殷夬总是一个人，不爱说话，好心提醒一下奶奶，没想到她的反应竟如此强烈。 那次家访不欢而散，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我也很苦恼，不知该如何做。 11月的时候，班上来了一位实习的男老师，叫魏老师。 他人特别和蔼，一进来就俘获了很多孩子的心。 我当时也跟他说了殷夬的情况，他只笑笑没说话。 等相处两天他问道：“这么小的孩子，干吗给人家挂上‘孤独症’的标签，甚是全班都在说他孤独症？” 接着他又说：“你看他，他明明会说话，而且会笑，我每次跟他说话，他也会对着我眼睛看 ，喊他也会答应一声。” 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魏老师的话，这两天，殷夬确实跟魏老师处得比较好。 当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生活老师给每个孩子分好碗筷的时候，特地叮嘱殷夬，“你如果再撒到地上，我就让你一粒一粒地舔掉”。 其他的孩子立马跟风：“殷夬再乱撒，就学小狗快舔掉。” 我不以为然，因为这话每天都会在我的耳边徘徊，甚至我也会说一两句。 没想到，这话惊动了魏老师，他立马上前阻止同学和生活老师，“孩子吃饭不就这样吗，没有必要说得这么刻薄，如果弄脏了我来扫”。 转而他走到殷夬的面前，摸摸他的头，告诉他，“没有关系，慢慢吃！只要你不是故意的，魏老师帮你清理干净。” 我看着殷夬微微笑了一下，吃饭自觉了不少。 第二天，魏老师来的时候带了一袋子的小发卡，他跟孩子们说，这些发卡都是殷夬奶奶编的，每个孩子都会有。 “我们一个个地选，选完了跟殷夬握握手，说声谢谢，好不好。” 孩子永远都是那么好哄，一个个兴奋地跳起来，挑选着自己喜欢的发卡，那一天我看见殷夬小小的脸上突然红了，原来3岁的孩子也会感动。 每个拥抱握手，都让殷夬回以笑容。 又过了几天，魏老师带来一个大蛋糕，他说：“今天是殷夬的生日，我们祝他生日快乐。” 我翻翻殷夬的出生日期，果然是今天，班上四十多个同学，每次生日，孩子的父母就会主动订蛋糕，吩咐我给全班分享。 唯独殷夬生日，他的家人没有声音，我更没去在意这件事。 有次周末，我在商场碰见一个老朋友，她的女儿曾是我的学生，如今也已经上三年级了。 在热情招呼中，我们谈到育儿经验，她跟我吐槽，前两日，女儿在学校刚被老师说了一顿，说她的课桌乱七八糟，还说她平时在家一定就是没有自律，还有着一身坏习惯，说这样的孩子以后长大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原因是在老师上课的时候，她女儿突然文具盒撒到了地上。 女孩被老师说的几天都不愿意去学校。她正在联系老师，让她当着全班面给孩子道歉，说这就是人身攻击。 我心里当时也顿了一下，我想到了殷夬，而我平时也会这么对殷夬说话。 每次看见他不听话又捣乱的时候，就会说：“让你奶奶接你回家”“马上让你一个人站在后面，看你吃相多难看”“弄坏了，让你奶奶赔一个过来”“时间到了，赶紧泡汤给它吃完”…… 这些早就已经成了口头禅，连我自己都没有在意过。 又或许，殷夬从未跟奶奶说过，他们都没怪到我的头上。 原来我才是一切事情的源头。 其实殷夬的问题并没有我说的那么严重，还有那次家长会，如果不是我一直在陈老师耳边一个劲地说他的问题，他也不会被陈老师留意。 这些不好的标签原来都是我贴上去的啊。 后来还是通过魏老师的帮助，我们一起去了医院，看望了他的爷爷，正式跟殷夬的奶奶道歉。 那时的奶奶突然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在脸上抹泪。 她说： 我家殷夬没有问题，那次家长会回来我跟他说，今天老师表扬你了，好多家长都给你鼓掌，你在学校表现得很棒。 他当时特别开心，第二天一早，像个小白兔一样一碰一跳去学校了。 我听了这句话，喉咙一紧，干涩涩的，怪不得那天殷夬那么开心，主动跟我打招呼。 我心里突然泛酸，陷入自责。 如今这学期也已经进入尾声，魏老师也一直在，看着殷夬每天仰着红彤彤的笑脸跟我们打招呼，也能和同学进行简单交流，就很欣慰。 后来他的奶奶告诉我：“殷夬是有孤独症的倾向，当时医生建议我们干预，由于费用较高，他们就没去。” 我才意识到，作为老师，在这样的情况下，再不断地责怪他，批评他，便会让他越来越严重，如果加以关怀、引导，他也是能融入集体的。 孤独症不是严重的疾病，它完全可以通过多交流，生活干预，恢复正常。 每个孩子出生都是一朵美丽的花，作为老师，我也会在今后的学习生活里，多关心，多鼓励每一个孩子，带着他们融入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