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两厘米
文/孔淑茵
我后悔了。也许在整个过程之初我就应该闭上眼睛,可我没有。我原以为自己足够勇敢、淡然,做一个甲状腺动态显像而已,不算啥事儿。我却没做到。
我平躺在狭窄的医用床上,被左臂注射,被机械轨道输送进检查舱。仪器冷血的滴滴声响起,我是一只等待被鉴定的小白鼠。我眼睁睁地看着一面板从我上方缓缓平压下来,离我的脸越来越近。当我以为它要停止时,它却还在匀速地下行,直至距我的脸大约仅两厘米。空气一点点地稀薄,光明一点点地抽离,我至今能够感觉到那不断下压的重量。
医生,能不能将它升高一点,我感觉呼吸困难。
不能,距离远了影像会模糊不清。你是不是有幽闭空间恐惧症?
我不知道什么幽闭空间恐惧症,但我立马回答,“嗯”。我盼着这一声能够解救我于这稀薄这黑暗,可惜医生并不通融。她只是安慰我,别怕,闭上眼睛深呼吸,十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我于是闭上眼睛,聆听我几乎蹦出体外的心跳声。
大脑却始终不肯消停,它一味悲观地天马行空。会不会有恶性的可能?是否需动手术?手术失败怎么办?手术成功却留了疤可就丑死了。手术前,一定要将家里认真打扫一遍,柴米油盐安排好,夏天的衣服被褥给他们父子俩准备好……
仪器再次的滴鸣是仙音,宣告我终于又可以大口呼吸,自由地动转我的头颅。而我还要感谢那两厘米,有它在,我就不至于绝望。捱过去,就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