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父亲犹在，作者:刘星

蓦然回首 父亲犹在 先父辞世20周年祭 父亲已经离开我们整整20年了。20年时光如梭，多少往事匆匆而过，但是对父亲的记忆却绵绵悠长、情不自已——父爱如山，音容犹在。 父亲一生勤奋好学。父亲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小时候入邻村私塾读书，从朗诵《三字经》、《百家姓》开始了他求知若渴的一生。父亲名讳文宣，本身就体现了对知识的崇敬和渴求。记忆里，他走了一辈子路，读了一辈子书。无论他的书法还是文章，都是同代人的翘楚。位卑未敢忘忧国。直到晚年，父亲仍然戴着老花镜在孜孜不倦地读书看报，用知识来充实自我，用哲理来完善人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父亲教育后代的醒世恒言。为此，不论在三年自然灾害，还是在十年浩劫时期，不管在多么艰苦的岁月，还是面临多少困难和挫折，他和母亲携手度日，倾尽了毕生心血让我们兄弟姐妹6人坚持上学读书，使我们都成了多少有些知识的人。知识改变了命运，教育塑造了人生。从牙牙学语到一笔一划地教我写字，在父亲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我度过了幸福快乐的童年。长大参加工作后，身边的领导和同事时常夸奖我的文字，岂不知，这是父亲呕心沥血多年浸润的结果，这一生的恩情，又岂能用一句“感谢”了得 父亲一生历尽坎坷。父亲出生在1921年那个匪患战乱的年代，在他无忧无虑地接受启蒙教育的岁月，老家的圩子被土匪打开，全村有120多人罹难。因家境殷实，我的老爷爷和二姑被打死，爷爷和年仅6岁的父亲被土匪绑票掳走，在半年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受尽折磨，直到奶奶卖掉了几十亩良田，用两袋子银元和铜板才把爷爷和父亲赎回了家。受此打击，奶奶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年仅八岁的父亲便在没有母爱的日子里艰辛地度过了凄苦的少年时光。长大成人后，由于小有文化，父亲担任了村粮保管。可是，战争的炮火烧到了我的家乡，父亲保管的所有会计资料毁于一旦，就此被迫别离妻子、逃离家园，过上了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日子。直到解放后，父亲才迎来了人生的春天。建国之初，父亲以微薄之力，参加了国家的重建，在工商战线奋斗了一生。至今，父亲留下的心灵感悟让我铭记于心：凡事顺其自然，得失之时坦然，艰辛曲折必然，历尽沧桑悟然。 父亲一生谦卑随和。也许是受《四书五经》熏陶的缘故，父亲一生和蔼可亲、彬彬有礼，身上始终洋溢着谦谦君子之风。从我小时候记事起，总是记得他风尘仆仆、如沐春风，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他见到所有人总是礼貌有加、笑容满面。有一件小事至今仍在家乡传为佳话：父亲是村里仅有的几个脱产干部之一，在相距百里的地区工作，没有公共汽车相通，每次回家都骑着那辆“国防”牌老式自行车，一到村头，行车上下来，推着车步行回家，沿途总是不厌其烦地微笑着与乡亲们频频打着招呼，犹如一路春风一路歌。难怪他常说：昂头的谷穗是幌子，低头的谷穗是实的。他一生秉承的礼义诚信，也成了我们家族的优良传承。父亲最大的宽慰就是我为他光秃秃的脑袋理发，这也成为我幼时的向往。由于我是家中的老小，小时候兄长们都纷纷离开老家到外地学习和工作，只有我和老母亲在家留守。那时我最大的渴望就是盼着父亲常回家，因为父亲每次回家，都会从微薄的工资中拿出一点钱买些母亲和我喜欢的东西，而且每次都从无例外！父亲每次回家都是我们的节日，他会亲自下厨做些精美的食物，让儿女们饱食回味。最难忘的是每年除夕，他总会买回来一个大号的猪头，从拔毛、烫皮、劈块、煮肉，我们都会静静地围着火炉，闻着肉味的飘香，憧憬着节日的美好。可是，到大年初一我们给叔父大伯拜年时，父亲总是叮嘱我们带上一块猪头冻糕，送到邻家作为新年的礼物，等一圈拜年回来，一个猪头也就所剩无几了。所以，直到今天，父亲常挂在嘴上的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老话，还时时索绕在我的耳际，恍若昨天。 父亲一生刚毅如山。父亲年轻时的苦厄造就了他坚强和包容的品格。在逆境中不屈不挠，在顺境中谨小慎微；面对不平嫉恶如仇，面对贫弱慈悲为怀。对待母亲，他和颜悦色；对待子女，他严厉有加。父亲常说：人行好事，莫问前程。还常说：犯法的不做，药人的不吃。父亲的眼里掺不进沙子，对子女的任何一点小小的过错都毫不容情，但从未动手打过我们。因此，父亲留给我的是永远的尊敬和爱戴。大约是1976年，他从工作岗位上光荣退休后赋闲在家，在近距离的生活中，我受到了一生中最大的教益：锐气藏于胸、和气浮于面、才气见于事、义气施于人。可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父亲于1984年突然查出患了癌症。在济南军区九0医院治疗时，他念念不忘的就是他正在准备高考的最小的儿子。等我参加预考一结束，就匆匆坐上了公交车赶往济南，在刚刚进入病房的那一瞬间，父亲毫无生气的眼睛突然光亮起来，那舐犊的眼神让我一生去回味、去感恩、去追寻……父亲出院时，大夫说生命还能延续五年，当时，我们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感受。为了不给子女们增加心理负担，他从此学会了拉二胡，学会了唱京剧，那种从容淡定，那种笑对人生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到了1997年初，在父亲的生命又坚守了13个春秋之后，犹如一棵苍天大树悄然倒下。在他病危期间，我们兄妹六人及爱人、孩子竭尽跪哺之情，尽心事孝回报父恩。终于，父亲在当年6月29日早上喝完最后一杯牛奶后安然入睡，再也没有醒来，再也不会醒来…… 父亲，如山、如海、如远方。父爱含蓄而又深邃，犹如伟岸的大山，挺直了我人生的高度。他的谆谆教诲，如歌、如诗、如哲学，让他的子孙们受益无穷。今天，在他离开我们20周年之际，我环抱着自己的子孙，真切地感受到了父爱如山高海深，深深地想念起我至亲至爱至敬的老父亲，也又一次回想起父亲走后我为他撰写的墓志铭——幼罹匪患丧母，自强好学勤奋；平生礼义慎勉，教子唯道是尊……卅载风霜雪露，竭尽工商经纶；汗洒沂水大地，功德千秋不泯…… 时间能让记忆模糊，亲情却让生命永续。岁月如流水，卷走了年华，卷走了浮尘，却卷不走对父亲的记忆，卷不走那些感受父爱的点点滴滴。父亲走完了他平凡的一生，但永远走不出子孙们无尽的思念。时光荏苒，大爱无言，父亲的爱依旧沉默，但此生无处不在。 刘星，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在沂南县政府、公安局工作，工作之余笔耕不辍，在文学创作领域取得了显著的成就，许多作品见诸报端，深受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