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但使时光永存
文|尤克利
刚记事的时候，经常在睡觉时重复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一个硕大无朋的漩涡里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恐惧，于是就拼命地呼喊，直到被父母叫醒，并安抚我说这是在做梦，在长身体。十岁左右的时候，无师自通地把《红灯记》选段中“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听成了“鸠山社员和我交朋友”。过了二十岁，开始自觉自愿地读书，幻想成为一名作家或诗人。那时的感情触觉灵敏，丰富，不知不觉就会进入到文字营造的场景中去。汉字真是太神奇了，当我们从方言的故事圈子里走出来，书籍又给我们增添了新鲜的营养，让我们以新的思维方式，新的角度去了解社会，尽量多的感受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不想遗忘，也不想被这个世界遗落。还有，喜欢看《大众电影》，喜欢听李谷一。那个时候，感觉一切都是新颖的，山清水秀，耳聪目明，且生活节奏慢。
后来就进入了一个日新月异的快速发展时期。从奔小康年代到今天优越的衣食住行、便利的通讯设施，从几千年的农耕文明到现在快速发展的信息化时代，社会好像是一只相对静止的令箭被加速度地射了出去，究竟要射向何方，福兮祸兮也未可知。单就说人类环境所面临的问题吧，水污染、大气污染、农药残留 、食品添加剂，以及核污染……不提也罢。这样，我倒是羡慕从前，那些只有诗、酒、琴棋书画、流觞曲水的雅集、戏文里的五花马千金裘，有高贵的丝绸，诚如理想的爱情，粒粒皆辛苦的一日三餐，甘甜的井水与互不侵犯的河水，季节里若隐若现的粗糙布衣……朴素而奢华，却更是一场场抵达心灵的人生盛宴。人们应当顺应自然，不去冒犯神灵，不去做一些危险的终极尝试，把高难度动作留给诗歌，那样多好。
今天，我们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写着自相矛盾的诗歌，一方面感念大自然的恩泽，感念高科技给人类生活带来的便利。另一方面，不得不杞人忧天，如此下去，一千年以后的人类，会不会让高科技送上了不可逆转的不归路呢?那时书籍会如何存放，我们还奢望像读兰亭序或岳阳楼记一样，让千年后的文字在农耕文明中传诵吗？科学家是细菌的变异，他们在给人类带来了短暂福祉的同时，早晚有一天要充当人类在地球上的终结者。无可回避的事实是，地球人现在正被押乘在一辆高速行走的快车上，回望故地旧貌，那精神的原乡，已是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那些豪放诗，婉约词，渐渐地失去了情景的依据。
时间包容了梦境。即使是在慢节奏的从前，人从一出生，就注定被送进一台加速器当中，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有一颗粒子般渺小的身影若隐若现。别想在推背图中找到有关自己的预言。然而，我们还要如囊萤如映雪如负薪如挂角般的勤勉，对着这片亲切的田园，晨昏里的袅袅炊烟，说出各自的所爱，重复心中苍凉而又亲切的歌谣。但使时光永存，世界有守旧如旧的美好，还能有足够长的时间来大浪淘沙，因为诗歌的缘故，我们又曾是一粒被清水洗过的沙子，渺小，坚硬，趋光，散放在河床上。
（本文选自2017年《山东文学》6月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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