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曾饮忘川
文/墨雨
模特：小倩
星火莹莹，随我手中点亮落于脚下，依稀飘入河水。
目光停驻流水，逆流而行随舟划开层层波痕，心下是多年未感受的安静。
摆渡人立于舟头沉默不言，双手机械重复划桨动作，浓浓墨夜看不清模样。
时有两岸游魂沿边呼唤船家，神情或凄婉或哀怨。
划舟人间或停靠摆渡，间或任身后哭喊凄凉置之不理往河心荡去。
我冷眼看着孤魂野鬼上下往来，不知觉度过多年时光，我也成为小舟上待得最久之人。
某日接来两位青年男女，我暗自瞥了眼他们年轻面容，忽生一些感慨。
我本凡中男儿本色，何尝不曾有过人间的繁华正茂。
情人正你侬我侬互诉情衷，许誓来世找到彼此再续姻缘。
我心下不忍，暗自探头向男子暗语：别喝……
沉闷咳嗽声响起，我飞速推开男子神色如常，正襟危坐。
划舟人微抬头看我，了然之意从露出的右眼泄出，但少为难，我略不解。
那人恍若未查，自江中舀来一碗清水，青花瓷碗捧明月光，置于女子面前。
女子惊讶片刻，觉得一直让那人拿不好意思遂接过碗。
漂游多日，难免饥渴，女子终忍不住凑近碗沿，朱唇逐渐吻上青白瓷边。
我看着男子脸色如同碗上瓷花由青转白，他忍不住想起身仍作罢最后紧紧攥住衣袖呆立船尾。
一碗水很快见底，女子见我盯着她颇不好意思，把碗递来示意我装水喝。
我接过碗退开几步放于手边，在怀中掏出一叶竹笛吹奏，歌声悠悠散在水面，几许鱼儿出头探月闻歌嬉戏。
一恍岁月匆匆，男子摇醒睡着女子，岸上鬼差两路，将两人分离。
女子仪容痴傻不哭不闹，男子万分不舍看着紧握的双手一点点拉开，然后被灌进一碗孟婆汤意识懵懂。
鬼差终于松开两人，可二人相见不相识，恍若初生孩童朝对方傻傻而笑，踏入转生井。
小船滑动，我向二人离开过的地方舀一碗水，溅起水花如玉似珠。
摆渡人冷眼看我动作，嘲笑道：后悔没喝忘川水？
我笑笑：那里，有情人留下了滴眼泪，你不是人岂会懂。
黑袍静默些许终不回话，我便以为刚刚那人身子微颤是错觉。
忘川河溯游不过人的一生，寿命几许漂游几许，其河水具有洗尽魂魄记忆之用。
摆渡人引诱游魂喝下河水免受灌孟婆汤之苦，只是我乃修仙多年未动凡心，否则必不会像那个懦弱的男子一般守护不了心爱的人，只能让她先忘却凡尘独自接受分离。
我首次仔细算了算自己五百三十六年的历程，从上山籍籍无名到逐渐有成，莫名觉得自己遗失了某些东西。
终点快要抵达，我起身准备向他道谢，那人却卸下黑袍，分明是个清秀婉约的女子。
你一生有没有过遗憾呢？
她含笑问我，我茫然不知所措，她应该早就化为枯骨渡过忘川，吐出最熟悉的两字：妗妗。
她摇头：我和上一个摆渡人约定将投胎机会让给她，我在渡口等了你五百年，渡了你五百年。
说罢跳下忘川河，我身无法力阻止不及，只能看见她朝我一笑。
她曾是我那病体孱弱的妻，我原本修习仙法只为给她治病，未想沉迷其中。
如今，我独自流浪一千年，还有很长的岁月接踵。
我放弃了转世选择做一名摆渡人，看遍世间悲欢离合，且从不诱人喝那碗忘情水。
因为我在等待，一个前世被我负透的女子，看她笑饮下那碗水让自己也尝试这种痛苦。
可我知道跳下忘川河的人从无来世。
门派典籍曾说这些人会化为河中生物穿梭水间，或许合着我乐拍某只红鲤曾是她，或许从来无她。
余生残梦，竹笛悠扬清鸣，锦鲤浮光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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