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座钟 作者：雪珺 朗诵：天蓝

 老座钟 作者：雪珺 闲暇时我总习惯到故乡看看，一则是看望年过六旬的父亲，二则是看看老家那台多少年来一直陈放在柜子上的老座钟，而且每次回去我都要在老座钟前站上一会儿，因为每次看到它，都让我情不自禁的想念起把我从小带大的奶奶，还有那些和奶奶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奶奶经常和我念叨她来爷爷家的故事。十七岁的那年，经远房亲戚说合和两家长辈商议，奶奶嫁到了爷爷家。结婚前两人没见过面，只知道对方多大岁数。爷爷年长奶奶几岁,那台座钟就是奶奶的嫁妆。结婚当晚两人各盖一套七成新的被褥，谁知第二天早晨其中一套被拿走了，原来是从邻居借的，用完了得还还给人家。被褥拿走后奶奶并没生气，只是温柔的看了看爷爷，继续习惯地擦拭着带过来的座钟，生怕它沾上一丁点尘土。 奶奶个子比较矮小，但她每到晚上，都会翘起脚来伏在板柜上，用力地拧动钥匙为钟上弦。庄稼人虽然大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她每天还是习惯性地看钟点。后来有了爸爸和姑姑，每天为孩子们看点已是奶奶铁定的任务了。早晨座钟一响，爸爸和姑姑还都在睡梦中，奶奶就起来麻利的做好饭，然后再喊爸爸和姑姑起来，等他们和爷爷一起吃完饭走了，奶奶就开始收拾，一个上午都忙个不停，屋里屋外拾辍停当，抽袋烟，稍歇息一会儿，看看自己心爱的老座钟。快到点了，就开始准备做中午饭，奶奶从不愿意孩子们放学到家饭做不熟。老说，这个点儿孩子们早该饿了。吃饭的时候，奶奶总是让爷爷、爸爸和姑姑们先吃，担心他们吃不饱。盛夏的日子，奶奶从不睡午觉，她怕姑姑们上学迟到，边纳鞋底，边看着钟点。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座钟伴随了从小到大的爸爸、姑姑们上学、上班。后来嫁过来的妈妈每天上工也是看着这台老座钟。 我和老姑只相差七岁，记得小时候，家里人穿衣服都是买布自己做，用布票和钱才能买到，农村的人大多穿的是清一色的蓝、黑布料，当时时兴了一种格子布，妈妈和姑姑都想买。可是当时家里因为孩子多，一年下来，又没有几个剩余钱。奶奶每天都悄悄地擦拭抚摸着自己心爱的老座钟，她太难以割舍了。没办法，一狠心就悄悄的变卖了祖母留给自己的所有银饰，兑换了二十多元钱和一点布票，给妈妈和三个姑姑每人做了一件。其实我知道奶奶很喜欢祖母留下来的那些首饰，空闲时经常看她摆弄，特别是那个老座钟，奶奶每天晚上都要上紧弦，从来没有停过摆。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打我记事起奶奶就像老座钟一样日夜不停地操劳着，可在我们全家里奶奶吃穿都是最差的，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奶奶没有文化，但却知书达理，过日子非常节俭，她一直倒换穿着两件蓝色的布上衣，两条黑色的裤子，衣服虽然很旧却总是平平整整，干干净净。后来姑姑们都上了班，给奶奶买了些新衣服，奶奶却总不舍得穿。特别是要给奶奶买一个不用每天都上弦的电子钟，奶奶说：“这多年老座钟不是走的很好吗？有那钱干点啥不好啊！”奶奶的针线活儿很好，乡亲们都夸奶奶是个巧手。左邻右舍家里有孩子结婚，奶奶都愿意去帮忙做装新被，但从来不在别人家吃饭。夏天的晚上天气闷热，我经常陪着奶奶坐在院子里，伏在奶奶的膝盖上，看着奶奶吧嗒、吧嗒地抽着老旱烟，央求奶奶给我讲老座钟的故事…… 奶奶很勤劳，六十多岁的时候还经常的下地干活儿，放假的时候我和她去花生地里拔草，奶奶干起活来勤勤恳恳，有板有眼的。她经常跟我说人活着一辈子，要节俭、要勤快、要学刚直，是事要靠自己，别赖着别人，只有自己劳动得来的，才用着踏实。 2005年8月， 在饱尝了病痛的折磨后，77岁高龄的奶奶无声无息的走了。带着她未了的慈爱，带着被病魔拖垮的身体，也带着我撕心裂肺的痛，永远的离开了她所爱和深爱她的亲人们。我没能见上奶奶最后一面，当我赶到家时奶奶已被装裹好，姑姑们嘱咐我别把眼泪洒在奶奶的脸上，不然奶奶会在另一个国度受罪的。我听从着姑姑们的话语，别过了头。此刻的我已没有勇气看奶奶最后一眼，因我亏欠她老人家的太多太多了。奶奶没能等她一生中最娇惯的孙女儿来见她最后一面。我知道，奶奶是带着太多的遗憾，太多的不舍，太多的无奈离开了我们。再没有奶奶那每天不厌其烦的拧动老座钟的钥匙了，这台陪伴了家人多年的老座钟也随着奶奶的离去停止了不歇的脚步…… 如今，每到逢年过节，回老家看望父亲的时候，踏在故乡的小路上，我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一生含辛茹苦的奶奶，想起奶奶曾经给我的抚爱。看到柜上的那台老座钟，使我心痛不已。多少次午夜梦回的瞬间，我似乎又见奶奶站在老座钟前上弦的背影，那一刻我多想还站在奶奶的背后用手臂抱住奶奶，告诉她我有多爱她…… 奶奶的一生就像这台老座钟一样，从不停歇，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这次回家，我看见老座钟依旧放在陈旧的板柜上。转眼十二年的时间过去了，老座钟见证了家里发生的一切一切。我擦去钟上的灰尘，拿出钥匙轻轻地为它上了弦，老座钟清脆的“滴答”声又在耳畔响起。听着那清脆的声音，就像是奶奶又在委婉的述说着，我知道奶奶从来没有离开过儿女们，她一直在这里等待着，守候着，保佑着。 老座钟又开始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