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相遇,善待离别》

《感恩相遇,善待离别》

2016-11-22    08'17''

主播: 红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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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在文化所工作了六年。院子就在今天的恭王府,院墙剥落,边边角角匍匐着荒烟蔓草,随手丢下几粒蜀葵,滋生一片,粉嫩透亮,可喜可爱。办公室在二楼,老木板踩上去吱吱呀呀,若有满腹心事。早晨,阳光从窗口打进来,透过雕花,有紫色泡桐蓬勃生长。傍晚,收拾书桌,逆着光,恍惚“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宋儒张载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所长刘梦溪先生总是站在条幅底下,端详慨叹:“多好的四句话啊,它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情怀与使命。”然后,年长我几岁的傅道彬老师接过话茬:“归根到底就是《周易》所言,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化就要化育人心啊。”十八年前的这些对白,而今思之,唏嘘不已。十八年前的小院风物,而今念之,刻骨铭心。 那时的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编辑,却也无知无畏,成天追在大家后面约稿。拜访李泽厚先生,不好进门就催稿,我便从《美的历程》开头,高谈阔论。李先生家客厅不大,摆着一台老式冰箱。他对面默坐,任我信马由缰。突然,走到冰箱前,他拿出一大块巧克力:“吃。”吃完说罢,我起身告辞,李先生又捧出一本《论语新著》:“把这个拿走。”李先生的客厅,沉默而丰富,年少轻狂的我,因此邂逅了不少学术的前沿风景。 还有一年,我去北京图书馆找任继愈先生。那时的他,身体还很好,小小的个子,说话铿锵有力。“一块小饼干,咬一口,老师问:这是什么?标准答案是月牙。如果有孩子说,这是小船,就会被判错。我们的教育,幼儿园阶段就要求标答。这样下去,思想怎么能解放?”当年的“北图”,不似今日宏大壮丽,坐在任先生幽静的办公室里,聆听他针砭时事,感叹他学问之深,境界之大,人生历练之坎坷;然而,不迂腐不衰老,不纠结于细枝末节。而他心心念念要建立开放的标准,更是时代之先…… 当然还有启功先生。我在中文系读书的时候,就喜欢找他提问:“启先生,字要怎么写,才叫好呢?”启先生说:“你会骑自行车吗?你死死地攥着车把子试试,不是撞大树就是撞头。什么时候写字不较劲,就写好了。”我似懂非懂,回家再练。要做论文了,我又问启先生:“理科论文能学理化,文科论文怎么才能学理化?”先生莞尔:“你自个儿边写边看呗,什么时候你看着那论文说的都不像人话了,那就是学理化了。”在北京师范大学的校园里,我从本科,到读研,再任教,走了三十多年,日复一日。无论杜鹃烂漫,抑或腊梅幽香,哪条路上有先生的题字,我闭上眼睛都能找得到。那是师大人心中的胜景。 人生轮回,犹如四时风景。年轻的时候,我们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渴望命运的波澜,期盼外界的认可,不懂得欣赏沿路的风景。一旁笑而不语的,是我们的父母、师长。因了这一路风景的濡染,我们在懵懂中与文化结缘。终于一天天发现,文化不是远离的、冰冷的,不是发黄的、需要膜拜的典籍。她支撑了时代,给予我们生命的基因。文化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格力量,是一种传承,是很多人共同在做的一件薪火相传的事。所有的背影旧事,沉淀下来,终成风景。而生命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 所以,我还不能停下来,仍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我还是前辈眼中的顽童和过客,我的身上仍有托付。等到那天,当我老了,有幸侧身于风景一角,也许会像他们当年一样,笑看华发已生,皱纹平添,感恩相逢,善待离别。 《周易》中有句话“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我们的眼睛和我们的心要去观古今纵横的世界,观察几千年源远流长中潜藏的规则。观察之后,凝聚起观念,用以化育人心,化成天下。 今天的国学,是无数先贤大家用生命激活和温暖之后的学问。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在历史中,历史在某一个阶段内,可以是一种狂野的力量,一种粗暴的力量,甚至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力量。学术在某一个阶段有可能被历史遮蔽,个人还会遇到种种不可测的社会运动或命运中的颠沛流离,但是人的信念和学问,只有这两件事情是任何别的力量都无可剥夺的。 知识分子真正的使命,是对这个世道的责任,对人世的悲悯,对自己学问的情怀和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