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衣服》
山顶闪着潮湿的光,田野起伏
远处的小村像褐色的蘑菇
一丛丛生长在坡下
或者是掀翻棋盘滑落的棋子
院子被风渐渐吹干了
红砖墙被太阳晒热
鸡和狗会久久偎依在那里
有时,父亲也会靠在墙上抽烟
一会儿看看远处
一会儿看看母亲从木盆里
似乎无穷无尽拎出来的湿衣服
铁丝上很快就晾得满满的
这是早春,晾在院里的床单和衣服
有时整晚留在外面,冻硬
甚至会垂下细小的冰凌
等到中午,才慢慢变得柔软
有时这个过程要反复几次
那时,你不能碰,也不能用棍子敲
它们很像受苦的人,扎煞着胳膊
饿得只剩下个骨头架子
一切都还是光秃秃的
每天每天些许的变化
只有动物们知道,因此
它们的叫声总是在为某物作出决定
很多年过去,父亲脸颊塌陷
弥留的呼吸间隔越来越长
人们手忙脚乱地给父亲穿衣服
他的身体瘦弱而坚硬,紧闭着眼睛
仿佛失望得不愿意再看见我们
仿佛母亲在早春的院子里
晾了一夜结了冰茬的旧军装
20170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