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白云秋诗八首(3)
1、植物之心
白露过后,秋风像一个卷裤脚的人
走过田野。空气里溢出
新鲜稻穗的气味。
四周的秋声比告别声多了些漩涡,
它们的发生,
没有确凿的时刻。
傍晚的金黄悬在半空,
这么多年,某根神经依然
一根筋地留在水中,在一些清晨和夜晚,
果实的气息触碰她的脸颊和手指,
秘密的呓语,如一株植物认出
另一株植物。
2015-9-17
2、风吹不走什么
秋风流水样过后,一些树荫正在远去,
悬着的都落了地,
没有谁去过问落下的卑微。
任何命运都有归宿,燕雀怀揣必要的幻想飞走。
风吹不动的人,
坐在孤独的树下,不愿意回望——
干涸的井水,老屋的伤疤,
黄昏的狗吠,隔三差五的葬礼,
一个村庄的荒芜。
2015-9-20
3、秋分
尽管远山悬着一片金黄,
田野啊,成片的向日葵啊,白鸟的鸣啭啊,
江上的白雾啊,
秋季里的种种念头与占据心灵一隅的人啊,
都在无从觉察地远离……
它们离去得多快啊,
时间分享这残忍的时刻。
当秋分来了……
分别变得更加空旷。
2015-9-23
4、白月亮与中秋节
白月亮递出它的圆满
异乡人递出自己的眼眶
2015-9-26
5、有些面孔
再也找不到了——
那片江水和某个夜晚,鸟落到水面的声音,
它们打开翅膀的位置。
最初的景致已隐藏,
就像有些面孔,尽管仍苍白地挂在什么地方,
却没有人在什么地方怀念。
当一个孩子用一个石子打破水底单纯的白云,
我忍着它的呼喊,吹一吹身边的空气,
一树一树的落叶苔藓一样
生在这个秋天。
2015-9-29
6、我揪出中年的白发种植童年的白云
秋日里忙碌的蜜蜂,
视力减退,辨不清花粉里的农药。
我喝着掺了毒的蜂蜜,
磨损一个又一个暮晚。
梦里的星星够不着天上的月亮,
天地大到小鸟无处藏身。
我揪出中年的白发种植童年的白云,
用血管里的赞美、感恩与谦卑,
制造余生,
直到一个日子长成泥土。
2015-8-21
7、处暑
秋色尚早,足够秋老虎还魂。
在桂花的香气中打滚,有谁路遇树下的环佩轻摆。
深夜的月光像是太过刻意的铺陈,
急雨带走更多的似真似幻。
嘈杂的市井,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卖
弄歪五颜六色的伞尖。
世态的背后站着他乡的酒杯,
暖酒权作暖身,
老虎来了,老虎走了,
谁仍在浮城中。
2015-8-21
8、月亮圆后
或许月亮是深奥的
可以一边圆满一边缺失
或许秋是深奥的
可以一边结果一边枯萎
或许河流是深奥的
在大地伤口一样地存在
所有的这些被称为活着
与宠辱毁誉一道活着
我曾熟悉它们,作为流水的一滴
我曾经忠诚
就像伤口对我的忠诚
月亮圆后
它们慢慢地愈合
2014-9-8写于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