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寺的钟声
鲁令琴
我一直有个愿望,想去看看遁入空门的萍。
萍与我家为邻有十几年之久,来时她是个新媳妇,刚刚从学校毕业,漂亮、和气,偶有点忧郁。父母去世较早,她是在小叔家长大的。我们分开时,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荣兴里三号大院的人,也因大院反复拆迁而分散多年,唯独对萍有一种共同的牵挂。
汽车环绕在一条白玉带似的盘山小路上,隐闻寺里钟声缥缈;远望前方尽是郁郁葱葱的灌木林......当黄墙红瓦的云峰寺立在面前时,我仿佛走进了山水画册里。云峰寺掩映在绿色之中,是如此清静。
走进寺院,老邻们来了不少。当年两层楼住有九家,今天来了六家,一共十五人。在敏儿的指引下,我来到月身宝殿,见到了想念已久的萍。如今的萍法号海照,没有昔日的满头青丝,她身着僧衣,袖口和背心都打了补丁。此时相见,恍若隔世。她笑容满面地拉住我的手,彼此万语千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海照师父告诉我,云峰寺古名云峰庵,距今约有七百年的历史。寺中现残存有一块石碑,上面勒石永鉴,述说云峰庵乃古寺也,溯自明初,原系茅庵。云峰寺自清咸丰被毁,后复建,直至文革中被彻底摧毁。坍塌的古寺已成为一段历史。
海照师父介绍,云峰寺的月身宝殿是香客必拜之处。大殿里供奉的是云峰寺西潮老和尚之肉身。其有求必应,故使云峰寺远近闻名。
海照师父指着一位身着黄色僧衣,行为干练的大和尚告诉我,他就是云峰寺的住持上闻下益法师。他原在苏州灵岩寺,偶然来到云峰寺,觉得是结缘之地,便在此修行。上闻下益法师,通过自己的艰苦努力,让他家乡的人也在这里结缘,从而改变了云峰寺的面貌。如今的云峰寺,依山而建,雄伟壮观;天王殿、大雄宝殿、地藏殿、月身宝殿,以及上下寮房等,组成了较完整的寺庙群。我回望后山,峰峦奇峻;遥望前川,林深而幽静。
我们在寮房遇见两个来自江苏的香客。她们在这里住两个月了。云峰寺的香客大多来自江苏。我以为,这与上闻下益法师的家乡情缘是分不开的。
午饭后,海照师父牵着我的手,执意要我喝一杯寺里龙口淌下的山泉水。我与她为邻时,刚从童年步入少年,她与我左邻,是大姐姐,对我呵护有加。海照师父一再叮咛:“没事就来走走。这里空气多好,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该下山了。紫竹林里,绿波倾泻在每个人身上。海照师父送了我们一程又一程。她忆起老屋、老邻,感叹世间之沧桑。她说第一个孩子出生时,玉珍姐请假陪了她一整天;我母亲以前如何教她做饭……对于帮助她的每个人,她反复讲着感谢的话。她的三个儿女家庭幸福,对她也十分孝顺,孙儿们学业优秀。她轻轻地笑了,说:“退休工资也要涨了……”这时,我能感觉出海照师父的甜蜜和幸福。据说,孩子们送她的东西,她全部捐寺里了。
我们依次钻进车里,海照师父仍站在高处目送。我们停车让她回去。她于是转身慢慢走了。
苍茫的竹林,孤独的背影,灿烂的太阳,一切都渐渐远去了。
山是静的,寺是静的,风是静的,车内的人也是静的。
又闻寺内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