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槃

诗经 卫风 考槃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 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在那山涧边他敲打着盘子放歌，那个高大的人心胸有多么宽阔。独眠独醒自言自语多么地自在，他发誓欺世盗名的事情永不做。 在山阿里他敲打着盘子放歌，那高大的人心胸是多么平和。独眠独醒自歌自乐多么快活，他发誓今生绝不走出这山窝。 在高原上他敲打着盘子放歌，那个高大的人心里多么愉悦。独眠独醒自起自卧多么逍遥，他发誓永不泄露此间的快乐。 诗文赏析 这是一首至今最古老的隐士之歌，他真切地道出了他隐居的快乐。 《孔丛梓•记义》云：“孔子曰：吾于《考盘》，见士之遁世而不闷也。”这是关于《考盘》一诗的最早解释。自汉迄清，治诗者虽也有异辞，但终不离其宗。其余说法，未免有锐意求齐之嫌。 诗人很像是陶渊明式的隐者，安贫乐道。“涧”、“阿”、“陆”是隐者之地，“考盘”是隐者之乐，“弗过”、“弗告”，是隐者之心。陈继揆《读风臆补》云：“’烟消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硕人之境也。’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硕人之心也。陶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是首句意；’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即三四句意。唐人诗’纵听世人权似火，不能烧得卧云心’，’水矢’之意也。昌黎云’终吾生以徜徉’，’终’字即’永’字义。又陶辞’策扶老以流憩，时娇首而游观；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即轴子意。太白诗’但得醉中趣，勿与酒者传’亦即’勿告’意也。”所言于本诗虽间有拔高之嫌，亦可谓妙语、妙评。 作者也许是有点来历的吧？但究竟是什么来历，已不可考。中国关于隐士的传说很早，大体与看透世事、不再参与政事有关。我一直怀疑在帝尧那么远古的时期就有了像许由一类的隐士。“士”而能“隐”，需要种种条件。首先隐居者必须是“士”，然后是可以“隐”，就是说要有脱离群体而独立生活的条件。但可以肯定地说，西周初期或者更早的时候，已经有了隐士一类人物。起码有了暂时隐居而后参与政治的知识分子。而真正歌唱隐居之乐的诗，这大概是于今所能见到的最早的一首。 现实迫使士人走向山野，士人把现实的文化与山野联系起来，从而使山野自然逐渐心灵化即“文化”。如果没有这些早期士人的努力 ，老、庄思想不会产生，魏晋玄学不会产生，独立人格意识不会产生。 保有“独立”的人格，追求“自由”的心境，乃所有隐居者的核心，也是隐士文化的核心。一章硕人考盘，如同庄周鼓盆，开首即见其玩世不恭的情壮。“独”字直贯寐、寤、言三节情事，是诗中奇句。“宽”字达观，“独”字傲然，“矢”字坚劲。二章“弗过”有一丘一壑，足了平生，漱流枕石，无复他心之意。三章“弗告”二字更妙，“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绘出隐者自得神态。宽、蓮、轴是一篇筋骨，“独”字是心神，寐而寤，寤而言，言而歌，歌而宿，无往不独，无独不乐。 对于隐居类的诗歌，我们应该注意于这首远在陶渊明之前的无名诗人之作，其所重者不在于对人间日常生活的直观体味 ，而在于直写其傲世和快乐的心境。同时，我们还可以看到山水文化发展里程中，隐居者与山水田园之间的关系 即山水田园向心灵转化的起始时期的情形。其中关键盖王国维之所谓“隔”与“不隔”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