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握住你的手》作者邱焱

母亲专题(九) 【河北】总社 我想握住你的手 文/ 邱焱 在梦里，无数次握住你的手。你的手粗糙干裂，布满老茧，青筋突起，却让我感觉如此幸福和温暖。无数次，在梦中握住你的手，无数次醒来，想你到泪流。 印象中，你的手神奇而有力。你能轻而易举将滚烫的锅从火炉上端下，还能一袋烟功夫将木头砍成段小山样堆起；你会穿针引线缝被褥，变换款式织毛衣，还会做布娃娃以及孩子们喜欢的玩具。你每天早早起床，上山捡煤，捡柴，回来精心安排一家人起居。没钱买衣买鞋帽，自己亲手来裁制；没钱买零食甜点，自己串糖葫芦，做罐头，炸油条、排叉……你是那样坚强乐观，勤劳节俭，向善向上，以至于让我感觉，有了你，我的世界永远没有伤感，没有寒冷，没有恐惧。心中的雨点来了，你就是我无遮拦天空下的的保护伞；寒冷的冬夜来了，你就是永远向我打开的那扇门。 还记得，小时候，姐姐背着我跑来跳去，不小心将我掉进沸腾的水锅里。瞬间，疼痛像一条毒蛇吞噬了我整个身躯。躺着疼，侧着也疼，不动疼，动更疼。难以忍受的痛啃咬着周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每一处感觉。深夜里，你一只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托着我受伤的腿。你的眼泪穿透了我的手背，漫天飞舞的都是你的心碎。漫漫长夜，当你握紧我的手，我的整个世界满是你的温暖和伤悲。 还记得，长大后，我去外地求学。你帮我整理行李，临行，塞给我一个饭盒，然后送我上车。我打开盒盖，看到的是小山一样堆积的，白白的，密密麻麻如雀舌的瓜子仁。我瞬间明白，那几夜，你屋子的灯因谁彻夜明亮。我不敢想象，你白天忙忙碌碌，晚上还要忍着指关节炎的疼痛为我剥着瓜子。那疼，是怎样浸入血液；那痛，是怎样渗入骨髓。透过车窗，你飘舞的白发依稀可见，你弱不禁风的瘦小的身躯看上去那么可怜……我的眼泪忍不住肆意流淌。我把脸转过来，不敢再回头，我知道车开了，你还在原地目送我，直至我离开。 还记得，你牵着我的手，去田野里捡豆子、拾麦穗，一路上撒下多少欢声笑语，你爽朗的笑声随秋风飘来荡去，以至于时至今日，你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响起。还记得，你出去走亲访友，回来时总会故意把手藏在兜里，然后，让我闭上眼睛，变戏法似的变出好多我喜欢的东西，给我无限惊喜和欢乐…… 曾经，做过一个斑斓的梦。梦中，大山告诉我，你是太阳的女儿，能活很久很久。于是，我坚定相信，我的期盼如梦绮丽。然而，梦境过于美好，现实却如此凄凉。我一直不肯相信，你也会缓缓老去，你也会被病魔击垮。 你患了脑中风，右侧肢体不能行动，同时丧失了语言功能。这对于一个好动爱说的你，该是怎样的一种晴天霹雳。每次看到你，我的心都疼得无法呼吸，每次想起你，我都将自己藏在一角偷偷哭泣。我不敢想象你的痛苦，更不敢回忆幸福的点点滴滴。有一种爱，叫刻骨铭心。有一种痛，叫撕心裂肺。 那天，双休日，我拎着大包小包去看你。你看到我，满是皱纹的脸微笑如菊，你拉着我的手，放我的手于你的掌心。然后，一点一点触摸着我的每一个手指，触摸着我手掌的每一个纹络，似乎要把所有的感觉记在心里。你不会走路，但你紧握我的手，向我传递你的深情和牵挂；你不会说话，但你用眼睛做声音，向我传递你的关心与疼惜。半夜，我担心翻身的声音影响你入睡，装作睡着的样子，一动不动均匀呼吸。你看到我肩膀露在被子外面，怕我受寒，竟艰难地拽着我的被角，用力向我翻过身来，用唯一能动的左臂，一次，又一次，向上拽着被角，直到我的肩膀完全盖在被子里，然后，再一点一点翻转回去。你哪里知道，在你努力用那只唯一能动的手臂给我盖被角的时候，我，泪飞如雨。我不敢动，不敢出声，依然装作睡着的样子，眼泪却在静谧的夜里流淌成河。此时，我多想握住你的手，握住你那粗糙但依然温暖的手，可是我不敢，我怕一转头，眼泪更加忍不住。我知道，无论我有多大，我永远是你心中长不大的孩子，无论你有多苍老，你的怀抱依然是我永远的依靠。 好想握住你的手，让你感受到我爱的信息；好想握住你的手，让我用一生的时间来报答你；好想握住你的手，让我陪你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好想好想握住你的手，让我们一同创造爱的奇迹……然而，在你卧床瘫痪十年后，你的手，我再也握不住。可是，我始终不能相信，你会舍下你最爱的女儿，放弃整个世界而去，我始终不能接受，任我千呼万唤，我永远失去了你的事实。多少年后，我仍然四处寻你，呕出一颗心来寻你。就那样固执地相信，你就在峰回路转处等我，然后，我握着你的手，轻轻对你说，妈妈，我们一起回家。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