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湖泛舟》端章甫

钱湖泛舟 闲暇之日何处游？钱湖悠然去泛舟！ 或约至友，或携家眷，或在仲春的飞絮里，或在盛夏的骄阳下，或在晚秋的金风中。 春和景明，一碧万顷；山色连波，波上横烟。柳堤翠色一道，湖上波光几缕。摇一橹醇浆，醉倒在湖光里；租一只木船，时划时停，且行且吟。兴起时，啸歌一曲，纵情湖心；力乏时，偃仰船头，任尔东西，是一种惬意。至若夏木扶疏，炎日似火，船行水面，人隐蓬中，微风吹拂，凉意习习，便觉游湖泛舟正合时宜。即便深秋已降，万木萧森，寒意深深，泛舟亦不乏美感。此时天清气爽，水净潭明，游人少而视野阔。睞眼湖心，直视无碍：悠悠水草可见；落水红叶可见；游鱼细鳞可见。 泛舟于湖，乐在四时不同风光，亦乐在晴雨风霜。 晴朗日，心境如天。好心情就像好湖水，不仅漾满自己的湖心，也拍击着别人的堤岸。湖面上，游船点点，人声嘈嘈。湖岸上，红男绿女，装点风景；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有风时，端坐船头，便觉船摇天晃；仰卧船舱，则觉天摇船不晃。岸上柳影，烟飘雾绕，丛草层浪，一切风景均成动态。湖中浪拍船舷，窾坎镗鞳，渫豁作响。水珠不时飞起，洒入船舱，倏尔入怀，直透心凉。远处湖面，层波叠浪，如丘似壑。光照处，粼粼闪闪，熠熠灼眼。背影处，绿影沉沉，寒人心魄。风掠浪尖，吹珠成沫，扑面而洒，若雨若雾，似霰似霾。如若角度合适，透过吹起水雾，则可以看彩带连天，飞虹饮水。有心情，可以摇橹执桨，稳立船台，乘风博浪；无心绪，则可以弃桨抛橹，躺进乌蓬，且听风吟。 无风时，兀立船艗，看镜心新磨，一碧万顷。天光云影，徐徊水间；岸芷葭苇，倒映水中，影像虽不甚清晰，却恰如刻在磨砂玻璃上一般。细鳞忽跃，倏若镁光；翠鸟时至，掠影舟畔；轻插木桨，击水起浪。旋涡自桨心卷出，将人影桨影碎成一团，又渐成扭曲状，直至明晃晃离船而去。放桨而憩，则寂静无声，闭眼养神，怡然快乐。快艇时至，马达声传，寂静氛围，骤然被破。惊起一觇，艇已离去，白浪一线，随于艇尾。随后漾来几层水波，波纹相交，叠作细鳞，直至消失。 若夫遇上淫雨霜雪，也无碍泛舟。最好是玉霙纤纤，将湖岸景色罩在轻纱里，山只剩轮廓，屋只留檐角，湖岸则隐没在霭气中，那样的天地一色，湖岸一体，才觉真是天人合一。如若霜雪而至，天寒地彻，则可学蓑翁摇浪，欸乃山水；亦可学雅士闲吟，落枰舟子。无火无酒又如何？心不寒冷天自暖。无蓬无遮又如何？雨能湿衣不湿心。无侣无从又如何？有山有水自相伴。无桨无橹又如何？纵然一日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玩水游山，游的只是心境。心中有山水，庐中亦自然；心中无山水，在水亦枉然。 （选自端章甫散文集《行到水穷》2015年3月西泠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