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夜上晚霜，心甚悲凉…­ 城市之间，来来回回的火车我已坐过多回。这次，不禁多了份对已故亲人哀思…我最亲爱的姥爷…­ 那天回到家里，门没有锁，母亲大人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亲人。她老人家手里拿着一块黑布，已然是等我多时了。刚刚看见我，便几步上前把那块黑布戴在了我左边的胳膊上。当时一种彻底的绝望绞进我的心里，木讷的我低头看着那上面的“孝”字…母亲随后叫我去里屋去见我的姥姥，我的心一颤，轻声的走进里屋。­ 姥姥侧卧在床边，我的大姨在旁边坐着。姥姥睁着的眼睛明显哭肿了很多，已经是好似看到一片黑暗般的安静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慢慢的坐在姥姥身边，大姨轻声说，妈，小明回来了。姥姥慢慢低下头，看见我，抖着的右手伸向我，我双手迎住，姥姥两眼紧紧闭上，便失声痛哭起来，当时的我再也抑制不住外表冷静的伪装，一头埋下去，也已泪流满面…­ 姥姥说哭着，姥爷临走时没说一句话，但她老人家知道，姥爷当时一定最想见到我。这也是我这个外孙坚信不移的。因为这二十七年里，姥爷对我的好，是任何人都比较不了的。姥姥说，姥爷在那晚吃晚饭后，躺在床上还在念叨着，我十五是不是还能回家…是不是还能在家呆一天，因为姥爷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希望多见我几眼。而如今，我这个不孝外孙回来了，却没能让他老人家见我最后一眼…我的无奈同于悲痛，在姥姥的哭声中，只能低头无声的流淌着…空着的那只手一直想握紧什么，却好像什么都握不住…­ 姥姥稍后平静了许多。随后我被叫到楼下的饭店，说去吃些东西垫垫。不过当时的我已无心再去管自己，只要了两瓶啤酒也无味的喝了…席间得知，原来姥爷故于心肌梗塞，走的很安详，不会有痛苦，姥爷也已高寿，算是福命而终了…这是我那时唯一感到欣慰的话，一直到现在，我都这样跟自己这样说着…­ 后来，我们大家随车去了殡仪馆，为第二天出殡见当天的最后一面。车开了很久，我生平第二次来到这个阴阳两相望的地方，却是因为我失去了最爱的亲人…一路上，我想象姥爷生前的样子，那么近，那么真实，不知道一会儿，姥爷还会不会是那张熟悉的慈祥…­ 车对来到了安息堂，我跟着大人们来到了姥爷的灵堂。透明的棺木里是我在熟悉不过的面孔。我睁大眼睛，想说服自己是幻觉，但脚步一步一步的接近，让我感到生平从没有过的强迫，我不愿相信姥爷躺着的地方是灵堂，不愿相信这隔着我们爷孙俩的东西叫棺木。我就现在姥爷的旁边，望着那张好似微笑的安详…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大人们说不能哭出声，我用手强捂着自己颤抖的嘴，眼睛已经完全模糊…姥爷，我最爱的姥爷…您去了哪里，为什么如今不肯答应外孙一声了呢？姥爷，外孙回来了…您最疼爱的外孙回来看您了，为什么您的微笑却已凝固了呢？姥爷…外孙好想您…­ …母亲拽过已完全失控的我，到棺木正前。我跪下来，闭上眼睛，狠狠的向下磕头，却感觉不倒一丁点的与现实的接触，三下之后久久不愿抬头，觉得，这不是告别，真的，姥爷，外孙应该更孝敬您的，让外孙给您多磕几回头吧…母亲硬生的把我拽起，后面的几个人也跟着磕了头，我没有看都是谁，只是凝望着姥爷的安静…­ 后来，大家一起离开殡仪馆，心中更是不是滋味，姥爷会孤单的，但没人觉得这句话有意义…­ 回到家中，姥姥依旧在那里侧卧着，在那等着我们，我跪到姥姥身边，姥姥看着我问，小明，你姥爷起来没有啊？我低头咬咬牙，两眼已经模糊，原来姥姥跟我一样，都不愿相信姥爷走了，我抬头说姥爷没有起来，他睡了，姥爷他一点都没变，依然很整洁，很慈祥，就是睡了，睡得那么安静。姥姥拍拍我的脑袋，闭着眼睛说，那就好，那就好…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借口去厕所，在门廊里靠在墙上，掩面痛哭起来…­ 后来大家陆陆续续都散了，家里留下几个人留下来陪姥姥，我便去了妹妹家，一段时间后，夜已深了，关上灯，闭上眼睛，忽然又想起，那天，是正月十五…姥爷，为什么却已不见您回家？外面的月亮很大，很圆，姥爷，您是不是忘记回家的路了？姥爷，如果真的要走，这月光，就请它照您一路走好吧…姥爷，今天是正月十五，外孙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