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刚升入高三。不是在正常的9月份,而是在7月25号就提前迈入了高三的大门。
暑假仅仅两个星期,还没从高二期末考试的成绩单中缓过神来,我们就被“转移”到了条件艰苦但是人少安静的老校区。
7月底8月初正是北方最酷热的盛夏,狭小的教室里坐满了60个人,别说空调了,连风扇都没有。同桌呼哧呼哧地扇着一个大蒲扇,也没有给我带来一点点的清凉。汗水迅速地从脸上掉落纸上,试卷上刚写下的一行字便晕开了。
下了课,洗手池边挤满了人,男生夸张地把脑袋浸到水龙头下,随后甩着水珠走回教室。女生“含蓄”一些,把小手绢洗了一遍又一遍,只希望它再凉一些。
紧张的第一轮复习就是这样展开的。像是所有战争的序曲,热闹却有序,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反而有种整装待发的大义凛然。
那时离高考还有一年,和兵荒马乱的模拟考试也相距甚远,所以我们还没有如临大敌的惶恐,仍然忙里偷闲,在每天的晚自习前享受一个略微清凉的黄昏。
教学楼的五楼外,有个狭长的天台,我和小凡常常爬上去,一边吸溜着可乐,一边谈天说地。远处空旷的原野上,一轮落日正寂寂下沉。吹着若有若无的轻风,让人简直忘了学习一天的疲惫与困乏。年轻的时光太美了,虽无胜券在握的笃定,可我们想要奔向远方的心从未黯然冷淡。
那时我们都以为自己会考入名校,从此光芒万丈、戎马一生。未来是彩虹色的光环,所有颜色都可任自喷绘。那时我们一身孤勇,从未想过放弃。
后来我们都没有考入名校,仍然在自己平凡素淡的生活里追逐着青春的光芒与闪烁的霓虹。希望常常寥落,可总有那么多时刻,让人跌倒了再站起,哭一场又盈起笑靥。说起来,这些年孤身远行的勇气、义无反顾的出走,有太多太多的精神力量来自于那一年的泪与汗水。
苦恼时,我常想起自己一模考试惨败,被各科老师轮流训斥的情景。我终于挺了过来,在二模时恢复了战斗力,中指上的茧却悄悄厚了一层。
孤独时,我想起无数个夜晚,夜色黑沉寂静,书桌上的灯却夜夜亮着,照着面前一打试卷,字迹通透。最开始对试卷的恨成了感激,那早已不是负担,而是铠甲和希望。
疲惫时,那个难熬的盛夏就一次一次地涌上来。教室里了无轻风,我们心里却长风浩荡,那是独属于年轻的气息——因为无畏才清澈。
时间过了太久,记忆却时时翻新。我告别高三近十年,它却仍然是梦里闪烁着的荧光。所以我多想和所有刚刚走入高三的你们说,别怕,这趟旅程走完,不管结局几何,从此山高水远,你定然再也无所畏惧。
就在前几天,我和小凡一起去看《煎饼侠》。电影里,柳岩和大鹏站在天台上,看着北京流光溢彩的灯河和让人沉醉的夜色。柳岩的眼角有隐约的泪水,她说:“我们初来北京,是处处受人冷眼的新人,不肯放过每一个机会,想着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这么美的城市,我们却都曾如此孤独”。
繁星寥落的城市,只有人的眼睛明亮如灿灿星河。
我和小凡都哭了。
那年雨落平阳,那年风起沙洲,那年我们新梦犹在眼前,那年旧人故事都已依稀。
那年我们都曾和你一样,你也终将比我更好,更从容,更有能力在沙漠里种起绿洲,在海面上燃起烛火。
我在未来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