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姐妹来对簿公堂
作者:亦若伤
一
许飞有些为难地对我说,何岸,我是真的很爱你,也能够接受秒秒,只是,我的父母很传统,观念陈旧,他们,不希望我娶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我微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经历过很多次数失败的相亲,也目睹过许多追求者的知难而退,我早已经有了免疫力,能够做到宠辱不惊了。只是,面对许飞的怯懦和退缩,我还是有几分心疼。因为这么久以来,他是唯一令我动心过的男人。不仅因为他条件好,当然他确实算得上事业有成,而且身材高大相貌端正。还因为他性格温和,心地善良。他不像别的未婚男士,知道了秒秒的存在之后立马消失生怕躲闪不及,也不像有的男人,即使口口声声不嫌弃我有个孩子,但是面对秒秒时那种浑身不自在皮笑肉不笑的尴尬表情就足以摧毁我的信念了。只有许飞,看得出,他是真的挺喜欢秒秒的,至少,绝不反感她。一个人的表情或许可以伪装,内心可以掩饰,但是眼神是一目了然的。我接触的人不过都是普通人,没有那么高高超的演技。况且,他也没必要在我这儿装模作样,以他的条件,根本不愁没有女人肯嫁给他,他有大把选择的机会。
他摇头,不,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父母虽然没法接受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他们不介意你已婚的事实,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把秒秒送到她父亲那里去,或者是别的亲属,比如爷爷奶奶家都可以。我们可以经常去看她的,只是不一起生活而已。你知道的,老人都比较要面子,儿子娶个,带孩子的女人,他们怕左邻右舍说三道四,希望你能体谅老人的心情。
我点头,我当然能够理解老人的心情,我也是为人父母的人,如果,我有儿子,未来我也肯定不会同意他以未婚的身份娶一个带孩子的女人进门的。不过,秒秒她没有父亲,即使她还有亲人可以依靠,我也不会把她送给他们的,我们不能分开,我不会为了我一个人的归宿就舍弃她,那样太自私了,我真的做不到。
许飞看着我,我会尽量去说服我父母的,真的,何岸,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说,我相信,许飞,但是真心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相爱也不是生活的全部。忠孝难两全,而百善孝为先,你是父母唯一的儿子,你应该听从他们的。
我起身离去,脚步坚定,但是内心脆弱无力,稍微给我个理由,就会成为最后压倒骆驼的那根最著名的稻草,我会利用它肆意流泪。一个人走了这么久,我真的有点累,但是至少,我没有后悔过。
我对自己说,何岸,你真是好样儿的。
二
第二天,许飞的母亲来找我,她开门见山地请我离开她儿子。她说,何岸,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你没有纠缠他,是他放不下你,但是我作为母亲不能任由他胡来,我们活着不光是为了自己,还要为家人负责,要顾及家人的脸面和尊严,他现在在兴头上,我阻止不了他,而且我越是打击他就会越反抗得激烈,他会觉得这份爱情值得他拼尽一切。我只能求你,离他远点,让他找不到你,时间久了再浓烈的感情也会淡化乃至遗忘的。
我点头,好吧,我答应您。
我把许飞的电话删除拉黑,换了上下班路线。带着秒秒搬到了朋友家借住。但是我不能连工作也一下子换掉,他还是会到我单位找我。
他痛苦地追问,何岸,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对我这么绝情呢?你知道的,我很怕失去你。
我只能对他说,请不要再来找我了,如果你再这样,我就辞职,带着秒秒离开这里。
我语气平静,但是他能够听出我语气中的不容置疑。
他很受伤,何岸,相信我,我会争取到我父母的同意的。但是,在这之前,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果然,他没再出现。我想,他迟早会像他妈妈说的那样,淡忘掉这一份感情,开始新的恋情。对的,一切都是时间的问题。我的心却自此失了一角,再无修复的可能,即便是时间这把万能手也终会力不从心。
三
罗慧娟来看我们。秒秒亲热地叫她干妈。虽然相识不久,她们俩倒是很投缘,秒秒很喜欢干妈,罗慧娟更是疼爱她,对她的感情已经不亚于我。看她们俩人玩得很乐呵,我走到阳台上去透气。
听到罗慧娟好像在问秒秒,妈妈怎么好像不高兴呢?
秒秒说,不知道啊,我一直很乖的,没有惹妈妈生气,只是许叔叔好久不来了,一定是他惹妈妈生气了。
罗慧娟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似若有所思。
离开之前,她轻轻说,何岸,你看看,是不是可以考虑……
我打断她的话,不可以,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把她给别人,即使再亲的亲人,他们也都不是我。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女儿。
罗慧娟多日没有再登门。秒秒总是问我,妈妈,怎么许叔叔不来了,干妈也不来了呢?他们都不喜欢秒秒了吗?
我说,怎么会呢,秒秒这么可爱,谁都喜欢你的,只是他们工作忙没时间,等他们有空了一定会来看秒秒的。
我相信,时间久了,秒秒也会淡忘掉这两个人的。这世间,或许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与永恒的时间对抗。
我收到法院的传票。我被人起诉了,诉讼人是罗慧娟。生活真是荒诞离奇,比电视剧还要狗血,亲密无间的人转瞬就可以对簿公堂刀枪相向。
我约了罗慧娟。她说,对不起何岸。
我说,还是你有心机,我不答应把秒秒给你,你就以退为进,先不再提要孩子的事,故作可怜让我同意孩子认你当干妈,你可以自由出入我家,跟孩子多相处建立感情,在她能够接受你之后再将我告上法庭讨要 孩子,而你志在必得,清楚我们中国的法律,知道孩子最终肯定会属于你。我在你面前一直都得认输。可是罗慧娟,你这么出尔反尔,我想问你,你还有底线吗?
她低下头,何岸,我说我是为了你好,你会相信吗?
我笑,为我好?为我好就是你生下孩子让我来养对吗?当初我刚参加工作,你就把孩子丢给了我,为了收养她,父母和我反目,男朋友跟我分手,我一个人千辛万苦带大了她,现在你又要来夺走她,将我们母女生生分离,这就是你为我好?
她摇头,我不是夺走她,只是和你共同拥有她,让她跟着我生活而已。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了,我这辈子也还不清,我只能尽量为你做点什么。我知道,因为秒秒,你错过了很多条件不错的男人,你已经三十出头了,不能再让她继续耽误你了。许飞家里不能接受秒秒,所以,我想成全你们。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把孩子给我的,我只能出此下策,你别怪我,妹妹。
她流着泪低下头。
我起身,好吧,不就是打官司吗,我奉陪就是了。
我相信法也容情,有一分希望我也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秋风起,我身体从里到外都感到了凉意。罗慧娟,她好像一直是我命中的劫数。当年,她在医院门口让我帮她抱孩子,结果她一去不复返。我不舍得把她送到孤儿院,执意要留下她,家人与男友都不理解不赞成,强烈反对,为此我几乎众叛亲离。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又要工作赚钱又要带孩子,忙得团团转,别的年轻女孩的青春飞扬花枝招展自由潇洒都和我无关,我唯一的收获就是从不用劳神费力去减肥。
如今她又回来了,步步惊心找上门来,要讨回自己的孩子。
四
许飞又来找我。这次不同的是,他父母居然跟着他一起来了。我纳闷,不是已经摆脱我了么,怎么还全家出动呢?
许飞母亲拉着我的手说,孩子,我们全知道了,你是个好姑娘,你太不容易啦。
我不解,望向许飞。他说,罗慧娟找过我们了,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们了,她是真心为你着想的,她说她已经欠你太多了,不能再拖累你一次了。这次她一定要成全你的幸福。何岸,你果真是个有大爱的好女人,比我曾经以为的还有优秀十倍百倍。在你面前,我们真是感觉自己太渺小太自私了。
许母真诚地说,好孩子,我们向你道歉,这次你一定不要拒绝许飞,我们家非你这个儿媳妇不娶啦。秒秒不管她以后跟着谁生活,她都是我们的孙女。
罗慧娟撤诉了,因为我答应把秒秒给她,但是秒秒仍旧是我的女儿,她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个妈妈,可以拥有两份母爱,我想这双重的爱足以弥补她的欠缺了。
罗慧娟紧紧拥抱我,大恩不言谢,好妹妹,以后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