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丹桂红】

又见秋桂红 文：曙光（Aaorn·Chua） 我好爱秋，它色淡叶黄；我热爱秋，它简约圆熟；我最爱秋，它静寂慈和。秋之况味，如缭烟缕缕，轻轻一弹，亦散亦漫。秋呵，它是快乐的，是恢奇的；它忧郁而兴奋，敏锐而冷思…… …… 已有许久，未曾关心秋声。只是忙着听雨，听过往的嘈杂，听浮世的喧嚣，听友人附在耳朵旁轻轻哑哑的呢喃…… 于是，秋何时跨进门槛，我竟不知道。直到一阵桂香突然四面楚歌般袭来，把我吓了一跳。或许基于这份闲逸的野兴和喧宾夺主的旧毛病，让人无法觉察眼前看得见、闻得到的一卷声音！秋桂，就像一服中药，紧紧地捆扎我的心脏，在毫无警告的情况下恣意松绑，又随手散开来，如魑魅的幽灵，让我不小心跌入浅降的秋间！ 秋呵，就这样轻么？秋桂呀，就这样无可拒绝么？ 当我这么想时，仿佛看见故土的盱河上，一名纤瘦的浣纱女子步履悠闲，起落之间水声潺潺，晃动着云影天光。这样的想象当然超脱现实，但惟有如此才能形容此时听秋声、看丹桂的喜悦，终于从端端无味转至馥郁秋香，世间的一切事物也因季节更迭而有了新的身份与面目。 我不禁想起童年。那时我住在胜利路学道背一栋砖库老宅子里，院子中央有一颗百年丹桂。它高树浓荫，常常遮掉半个天空。我们几个最兴奋的事就是把好奇的东西都一一藏在桂树的枝桠间，我也不例外。没有别的目的，只为了依桂玩乐。秋来，风过，便细细洒下淡薄的花瓣，伸手接住掐几朵捂在掌心，嗅它薄薄的清香，又把它放在玩伴的口袋里，霎时整个人儿都香了。 然而记忆已远，自己的、他人的，以及自己与他人之间相互增删，模糊了。它定格为照片，简单明了，渺茫无边，至现在贫穷得连半截浮木都没有。 那记忆的梦鼾已化做经年的泥泞，为何你的芬芳依然如今？ 那过往的人事已散成凡间的风尘，为何你的幽香依旧年纪轻轻？ 是不是时空太平庸，你寻不着秋日的门扉？ 是不是岁月太纵横，你潜不出涕泣的沼泽？ 是不是盱水无声无浪，你泅不到洗炼的海岸？ 秋呵，又见一年丹桂红…… 睡桂醒转，伴雨雾而来，它与秋色为妻，以秋风为媒，乘天光月华，四散飘溢，犹如陈年老酿，它将一年中最美的资质奉献给秋，醉倒了喜上眉梢的遐思！为的就是弥补“无边落木萧萧下”的缺憾。 不是么？你看那几片绿叶托着的几十瓣花儿，米粒状；站在枝头上，微风一吹，星星点点，晶莹剔透，如碎玉、如笑靥、如秋水。　　 呵！桂子千千万，众生万万千，倾国倾城。 秋桂如风，秋桂似雨，秋桂若叶。它是一体的美。没有桂风，桂雨不会飞舞；没有桂雨，桂叶不会清新；没有桂叶，风显得单调，俗世的人又何曾感叹秋之香迷？它是一幅绝世的名画，一首精美的秋诗。 月至中秋最明，桂至霜晨清发。 晨间秋桂，莹莹高洁。那桂花在晨光朦胧之中分外轻逸，似远似近，似有似无，宛若朱砂。　　 午后秋桂，清清静谧。那桂花拉拢歇着的脚，听人们谈天探询、问候季节。 而我最喜欢在黄昏一边散步一边听秋桂的低吟。秋夜，美之极你想不到。秋虫鸣了，天边泛出许多金黄色的云彩，那云彩映在秋桂之上，确如洒落金粉。那轮久吐的月儿犹抱琵琶半遮面，落下半个脸，透出一些红晕，在波涛中荡漾着灿烂的金光，现出半个浑圆的鸡子黄。此时，月出秋爽，风起桂香，人闲花哨。它以最美的香色献给你，阵阵都是真心话，句句来自丹田。它有鲜明的节奏感，伴着风的韵律不期而至。它有时沁人心脾，让你一闻而尽；有时丝丝缕缕，让你细品徐听。它们不需要指挥也无需歌谱，它们是自然的香美人，拍打你心底沉淀的情绪，攫走你紧紧扯在手里的轻愁。 月呵！你容得下嫦娥寂寥，勤于植桂。为何却要吴刚伐桂？难道你既已成酒鬼，频于仲秋的桂花酒香？或许人世间的聚散无定、悲欢离合是永久而绝美的话题。而征夫怨妇的等待，游子慈母的凄离，无不使人动情。于是你密密地敛去惆怅的尘垢，违拗地收起广寒宫的悲凉。 呵！让她拥有桂酒的超然，让我保有秋桂的落红吧。当溃烂已极的心灵再不想做一丝一毫的思索时，就让我静静地徘徊在桂花的香里，以回忆为睡榻，以悲哀为覆被，绵绵地贮满四散飘溢的老气横秋。 …… 秋过，花落，香散。 今生为彼此的一点相惜。你转身，我离开。即便陌路相逢，你不再闻香，我也不再逢秋。这样的一年一香，却是你与我的永远。看着彼此的期待，点亮稔熟的时空，你的宁静，我的淡雅，人生由来终一梦，十载萧瑟化为灰。我守候秋的想念，燃尽采撷的留恋，你的落寞侵袭了我邂逅的悸动。人生长恨水长东，这一年一香，我低语，你馨风，在那样的一瞬，彼此怅然，也不再感慨与回味！ 且守护这缥缈的簇簇丹红，但愿你细细碎碎、清清纯纯；且让跌宕苍凉的心随花的绽放也绽放，生出难抑的欣喜，拟下蹒跚的约誓。且让其貌不扬的秋桂，点绣成第一流的嫁纱。 且让识秋人知晓，聚是一瓢三千水，散是覆水难收…… 而今夜，且让我来冠冕仲秋的丹桂，因为人生没有草稿，每一步都应是弥足珍贵，步履芬芳，平平仄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