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山口花：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在未来的某一天

我们一会再见面的，在未来的某一天 摘自 山口花作品《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啊》 （南海出版社） 翻译： 孙雅甜 泉雨潜溪为你读书：沈潜 致温柔善良的日和： 虽然知道你收不到这封信，我还是决定写给你。 因为你一直在哭…… 我至今都记得与日和初次相遇的情景。 隔着宠物商店的玻璃，你笑眯眯地看着我。每天一到傍晚，你就站在玻璃窗外面，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我。 我一歪脑袋，你也学我，跟着歪一下脑袋。 看到你那么开心，我拼命地摇着尾巴，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 没过多久，我就成了日和的家人。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当时，我并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因为你紧紧抱住了我，我便明白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孤单了。 我还记得为了给我起名字，你伤透了脑筋。 爸爸当时开玩笑说：“它是用冬季的津贴全额付款买回来的，就叫‘冬宝’吧。”（东宝的宝取自津贴 bonus 的 bo 音，金毛猎犬英文 Golden Retriever,阿登取自Golden中的Den） 你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玩，就这样叫了我一阵子。 不过，有一天你忽然大叫一声：“我想到了！”然后给我起了个名字—阿登。因为我是金毛猎犬，所以就取名为阿登。 这和冬宝也没什么区别嘛，我心想。但名字之类的倒是无所谓，只要能与日和在一起就好。 我特别喜欢与日和一起度过的冬天。公园里，我们在积了厚厚的雪的滑梯上一起玩滑雪橇游戏。我记得你十分高兴，大声笑着，一次又一次地和我乘着雪橇滑下去。当时，你笑得好开心。那笑容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我只要看到你笑，就觉得幸福，无比幸福。 我记得你笑累了，又开始打盹儿。看到你打盹儿的样子，我又觉得好开心。只要和日和在一起，我就很幸福。 日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其实一点都不开心。对不起啊…… 总之我就是看那个家伙不顺眼，这是我对航平的第一印象。 我早就下定决心，由我来守护日和。可不知何时起，这竟然变成了航平的责任。 日和你也是，以前对我无话不谈，现在你的心里话只对航平说了。 我就是对这一点不满意。日和，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我觉得好寂寞……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忌妒”。我太讨厌航平了，所以一个多月都没搭理他。 日和，不知你注意到了吗？ 你们两个十分恩爱，我只向你撒娇，这下轮到航平“吃醋”了。但他仍然对我特别好。 大概过了五年时光,家里添了一个小宝宝。你从医院回来，臂弯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身体好小好小。 “阿登，这下你当哥哥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我对这个浑身散发着奶味的小人儿十分感兴趣，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小不点”。 也不知道小不点把我当成什么，动不动就敲打我，还扯我的尾巴。打扰我午睡更是常事。几乎没有一天中午能睡个安稳觉。有时候他太烦人了，我就舔他的脸，把他弄哭。唉，那个时候真是对不住了…… 我还记得，春天时，我们一起出去散步。在河滩的堤坝上，小不点采了许多艾草叶，回家后还和日和一起做了江米团。 到了夏天，我就和小不点争抢充气游泳池。一般都是小不点霸占整个游泳池，我就在一旁抖动身子，把身上的水都洒到他身上。他不仅不哭，反而高兴地哈哈大笑。 秋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捡松果。三个人来到机场公园的松林里，捡许多许多松果回去。那天，我捡到的松果是最大的，我可是那天的英雄！你用纸折了一个奖牌，挂在我的脖子上。 冬天就打雪仗。玩法是我用嘴接住小不点扔过来的雪球。雪球入口即化，融化的雪水很美味。 我对小不点这么好，是因为很想看见你的笑。 当然，我也很喜欢小不点。但每当我温柔地对待小不点时，你的脸上就会浮现出幸福的笑容。我最想看见那个笑容了。 和小不点追逐嬉戏，我一定跑得比他快。这时你就会表扬我：“哇！阿登太厉害了！”我很想得到你的表扬，于是拼命地表现自己。 我比小不点还厉害哦—这是我一直向你传达的讯息。 在顺序上，我永远把小不点放在第一位。吃饭和吃零食的时候，我都按捺住性子，让小不点先吃。每当我这样做，日和你就笑着对我说：“哥哥真了不起。” 日和，你有时对小不点发火。因为小不点不听话，总做一些你不让他做的事情。每当你生气的时候，小不点就号啕大哭。 可是，我看到哇哇大哭的小不点和气呼呼的你，心里就莫名地悲伤起来，所以把最爱的宝贝“大骨头磨牙棒”给小不点，他立刻止住了哭声。 小不点不再哭闹，日和你也可以安心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在我十一岁那年，身体就不怎么听使唤了。 散步时走得远些，我就气喘吁吁，十分痛苦。渐渐地，我不能跑了。小不点在不知不觉间跑得比我快了。 有一天，我的身体忽然出现了异常情况，全身抽搐，甚至一度无法呼吸。 此后，同样的症状时常发生，我甚至会小便失禁。一般在白天发作，那时我大多待在阳台上。白天家里没有人，我是负责看家的，所以，一开始你并不知情。 一天晚上，我在起居室里发病了。当时，你抱着我沾满小便的身体，一时间手足无措，陷入慌乱。你带我去医院，可连医生都不知道发病的原因，你更加不知所措。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就要死了。 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日和你也开始为我心疼，为我担忧。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就是从那时起，小不点开始凡事都让着我。吃饭也好吃零食也好，我成了最优先的那个。他不再敲打我，也不拉扯我的尾巴，还会温柔地抚摸我。他有时还把自己的零食分给我，然后悄悄对我说：“千万别告诉妈妈。” 看来日和的温柔善良也遗传给了小不点。我真的很高兴。小不点已经长成了一个善良温柔的孩子，你今后的日子肯定会很幸福。我知道，从今往后，笑容再也不会从你的脸上消失。这样我就放心了。 六月的一天，是梅雨季节十分罕见的晴天，我像往常一样在阳台上晒太阳。 就在这时，我的病发作了。这是最后一次发作。 当时你去上班了，不在家里。小不点也上学去了。 发作得最厉害的时候，我明白：啊，这下要永别了…… 发作停止后，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虽然我不害怕独自离去，可是还想在最后一刻看到你的笑脸。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许多的笑脸……那熟悉的日和的笑脸，接连不断地出现…… 傍晚时分，你回来了，可是没有立刻发现我已经死去。你好像以为我像往常一样睡着了。 “阿登，吃饭啦！” 你跑到阳台上来叫我吃饭，却发现我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冷。你不停地晃动着我，一边哭泣，一边呼唤我的名字…… 日和，我的身上沾满了小便，可你毫不在乎，紧紧拥抱着我。我什么都做不了了，再也无法为你拭去眼泪，再也无法让你展露笑颜。 “阿登……以前你的体型太大了，我不能把你完全抱在怀里，但是今后可以了，我会一直这样抱着你……” 你久久地抱着我的骨灰，喃喃自语。 后来，你总是说：“特别后悔那时没能陪在阿登身边，让阿登孤零零地离去。”这句话你不知重复过多少遍。 “阿登的耳朵最后听见了什么？ “阿登的眼睛最后看见了什么？” 你边说边哭，泪流不止。 日和，我虽然是独自走的，可一点也不寂寞。 我的耳朵里回响着小鸟婉转的啼叫声，眼睛里映照着美丽的蓝天。而且，在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的笑脸。 是那张从玻璃窗外笑眯眯地看着我的笑脸。 是那个待我如亲生孩子般呵护关爱的你。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渴望看到你的笑脸，只要能多陪伴你一秒，我就感到莫大的幸福。 我永远不会忘记——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那天，你说完这句话，一把将我揽入怀里，紧紧地拥抱着我。 日和，谢谢你找到了我，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你的笑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所以，请不要哭泣。看到你哭泣的样子，我真的很难过。 要是你一直流泪，小不点一定会很担心。 日和，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请你微笑着度过每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