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鱼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庄子•逍遥游》 北冥有鱼 刘畅 文•图 很久以前，在一个叫北冥的地方，生活着一条好大好大的鱼，它有多大呢？我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它了，已经不太记得了。当然这条鱼并不是生来就这么大的，它也曾经是条小鱼，就生活在我们镇东边的海湾里。我们那个镇就像很多普通的镇一样，有一些人、一些树和一些房子。 那个时候，我常常见到它，有一次，我爸爸甚至抓住了它。它扭着尾巴使劲挣扎，十分惊恐地看着我。我看它还那么小，留着能有什么用呢？就悄悄地把它放回了大海。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它用很稚嫩的声音谢谢我，并且告诉我一个秘密：它是一条会长得很大很大的鱼，它一边说一边用亮亮的眼睛看着我。它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已经长大了很多，这让我很惊讶。 这件事很快就被我忘记了。很长时间，我没有见过它。 直到有一天，一向很平静的海水忽然卷起好高的浪头，镇上的房屋都被淹没了，到处都是大人和孩子的尖叫和哭喊声。我隐约看见那个浪头里有一条好大好大的尾巴。 它又来到我的梦里，这次却像犯了错一样，很不安地转来转去。我问它怎么了。它说它长得越来越大，今天它只是在水面上拍了一下尾巴，就让整个镇给海水淹没了。它听到那些哭声，觉得很内疚。我安慰它说，也许并不是因为它拍了尾巴，那只是一个巧合。 梦里，我看到了它那冰蓝色的鱼鳍，非常漂亮。 又过了一阵子，它在梦里悄悄问我，是不是可以到水面上来玩，它趴在水里好久了，每个鳞片都痒痒的。我说那你轻轻的，不要再闯祸了。它高兴地答应了。 我站在远处看它慢慢地浮上来，它的背脊就像一座小山，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的光。呵，它是真的长大了，并且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大的多得多。然而，它继续上浮的时候，海水开始翻滚，地面也开始摇晃，我大声喊着要它沉下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它慌忙地往水里沉，海面形成了巨大的漩涡，紧接着所有的海水都卷了上来，混合着海滩上的沙子，再一次把小镇淹没了。 这一次它闯的祸比上一次的还要大，好多人家的房子都只剩一个屋顶了，我坐在一个残破的屋顶上使劲地哭，哭着哭着我累了，慢慢地睡着了。 我梦到它那像小山一样的背脊，听到它说它要离开这里了，因为它太大了，每动一下都会地动山摇的。它要去一个叫北冥的地方，虽然那里的海水又冰又冷，但它可以在那里自由地活动。我没有和它告别，因为我很生气。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一如往常平静的海面，海水正从岸边迅速回落。 它会隔一阵子出现在我的梦里，告诉我它游过的那些地方，它看到了很多很多高山和大地。它也看到过海岸线上灰色的城市和失去了颜色的天空。 它一刻不停地游，一直到了北冥。可是，它的身体也越长越大，有那么一次，当海水退潮了以后，它就在岸上搁浅了。我梦见它一张一合的嘴巴，我很着急地想让它回到水里，可是它那么大，不管我怎么使劲地推它，它动也不动一下。 它问我还生不生气，它不是故意要让海水淹没小镇，它也不是故意要让小镇地震，只是因为它太大了。它问我可不可以原谅它。 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我知道它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只希望它能快点回到海里。我每个晚上都会去梦里看它，它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它叫我不用担心，它会好起来的。它说如果它是只鸟就好了，它一定会飞得远远的，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谁知道它就真的变成一只鸟了。它的鳞片渐渐变成了羽毛，它那两片巨大的鱼鳍也变成了像鸟一样的翅膀。 它就这样忽然起身，扑扇着巨大的翅膀飞了起来。我从梦中惊醒，发现家里的窗户正被风吹得啪啪响。推开大门，一阵狂风吹得我都快飞起来了。 我眯着眼抬起头，看见一只很大很大的鸟从太阳前面飞过。 我最后一次梦见它的时候，它说它在另一个很大很大的星球上，它很想念小镇，也很想念我。只是，它再也不能回来了。 它告诉我，每当它想起我的时候，它会在另一个星球上扑扇一下翅膀，这个时候我就会感到一阵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