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分享这世界,不愿分享你
by夏川山
其实听到有朋友气呼呼地说:
“好烦啊,不希望她的歌被那么多人听到啊,要是她红了我就不要听她了”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很可爱。
这说明,我们还没有学会忍痛装大方、装成熟、装慷慨。
我们不羞于展露自己的小气,充满了热情,有胆量嚷嚷自己的真爱,不害怕落空,也不介意发疯。
这说明,我们还是那么年轻。
我们依然帅气地生活在这个随时可能失去一切的变化莫测急速向前的时代。
1
一周前,朋友开车顺路载我去上班。
每次坐他的车,我们都会一起听音乐。
朋友说,听说徐佳莹要上今年的《我是歌手》,要赶紧去听听了,不然节目一播出,又一个我喜欢的歌手会变得烂大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喜欢的歌手,就很想自己默默私藏,只能当宝贝一样安利给自己的好朋友,但不能忍受跟全世界共享。但又觉得,这么有才华的姑娘,早就应该得到全世界的认可才对。
那种感觉很像是一个老爹,在女儿嫁出门去的那一刻的心情:
很希望她的生活可以更美好,但又不愿跟别人分享她的好。
那是藏在心底滚来滚去找不到出口的醋意。
2
其实徐佳莹也是我特别喜欢的歌手。
从她的第一张专辑开始,我就一直在听,几乎所有歌都会唱。
偶像这种东西,大概就是一种不用相认的陪伴。你找到一个喜欢的歌手,TA可以唱出你想说却不知道怎么表达的心事,每当你没有那么勇敢,没有那么坚强,在网络上喝了好几缸子鸡汤也无法治愈脆弱的心时,只要听几首TA的歌,就感觉回到了最安全的家。
TA就是这么懂你。温柔,知性,又因为距离遥远会产生额外的美好,且因为不相识而不会惹你烦惹你讨厌,简直是理想中的恋人。
你会把自己的恋人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圈,但是你绝不会拉着你的恋人满世界瞎嚷嚷TA有多好,因为这就是我们的本能。
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担心自己的宝贝会被全世界瓜分殆尽,所以宁肯克制住炫耀的冲动,选择幸福地私藏。
3
前几天听到这样一句话:
当你看不惯年轻人的做派时,你就可以确认,你老了。
比如上面所说的这种心情,或许很多成年人都不会理解。
毕竟,你的爹妈喜欢凤凰传奇,也不会把凤凰传奇私藏起来,不会因为满大街都放着他们的歌而感到不爽,甚至你爹妈还很乐于share,最佳的例子大概就是在广场上把音响调到最大,跟全世界一起边跳边high。
他们不会理解,为什么自己觉得好听的歌、喜欢的歌手,会不舍得拿出来分享?
哎,这毕竟是年轻人才会干的事,年轻人才会有的情怀。
4
高中的某一天,看到三两个女生神神秘秘地围坐在一起,翻阅一本杂志。
我很好奇地过去问他们,你们在看什么啊?
他们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对我说:“男生不要插手女生的事!”
我靠,当时觉得有毛病啊,一本杂志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是小黄书?
前几天我无意间想起这回事,发消息问当年那个让我走开的女生,为什么当时会那么紧张。
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说,哦,当时是觉得那本杂志特别治愈特别打动我,我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宝贝,所以只愿意跟我的闺蜜分享,你一个路人瞎捣什么乱。
5
其实我是可以理解并非常认同这种小情绪的。
那时我经常在学校偷偷看吉本芭娜娜的小说(我也是蛮少女吼),她的文字特别生活特别细腻,可是她的书都特别薄,估计只有几万字而已。对于阅读能力达到人生顶峰的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要逼着自己尽量放慢速度,一点一点省着看,毕竟零花钱也不多,看完了还要等下一次才能再去买一本了。
当时,有女生偷袭我,一把从我的抽屉里抽出这本书,非常霸道地说:“这本书借我看了哈!”然后就完全不理会我,回到座位上跟几个邻座开始翻阅。
一周后,这本书可算是回到了我的手上,封面上有土豆粉汤汁干掉的痕迹,内页也被粗暴地留下了折痕,末尾的版权页竟然被拿来记录老师布置的作业。
我擦。当时整个人都像是刚刚参加过“冰桶挑战”,冻得我全身几千万个毛孔都在颤抖。
6
到现在也依然如此。
可能这种情绪仅仅是文艺青年的特有疾病吧,而且这种慢性疾病大概会跟随我的一生。
对于自己喜欢的书、唱片,都非常宝贝,虽然它们并不值几个钱。
你可以问我借钱(当然你不还就等着被拉黑吧,哼哼),但是不要问我借书,最好的朋友也不要问我借书。如果我借了,那绝对是在消耗我们之间的友谊。
有的人说,要是书坏了,我赔你一本一模一样的就好啦。
怎么可能一样啊!
就像是我对你说,我把你男朋友借去用一下,要是他死了残了,我再帮你找一个同样帅同样有钱同样爱你的人,带着他去整容变得跟你老公一模一样还给你好啦。
你想想,
能!一!样!吗!
因为啊,那本书,是我亲自去书店,在那么多眼花缭乱的图书里,精挑细选,然后凭借着自己再也无法被复制的心动买下的。
每次看到那本书,心里就会再次激荡一下。说得矫情一点,我买的不是书,是时光。
大千世界,我非你不可。
你被弄坏,我非死不可。
7
对于喜欢的歌手,也是这样的心情。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歌手,那么多首歌,可偏偏在那个时间点,我被这位歌手,被这首歌打动了,于是乎,一个陌生人在我的世界里,就变得非常特别,有时甚至会非常玛丽苏地误认为,TA是我独享的歌手。
昨晚《我是歌手》首播的时候,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没看,而且把朋友圈关闭了。
虽然不能阻挡我爱的徐佳莹走上了更大的舞台,不能阻挡她多半会爆红,但我善于欺骗自己。我关掉朋友圈,不去看到那么多人在议论她,仿佛就真的没有人关注她。我也不要跟那么多人同时在线欣赏她的演出,我要留到第二天的中午,一个人默默地观看。
8
昨晚,我的一个神经病好朋友打电话跟我说,她听《失落沙洲》哭成了狗。
我问,狗啊,你怎么哭啦?
她说,这首歌是2009年出版的,但是她直到2010年的冬天才听到。那时她已经是大一的学生,高中毕业的时候,男朋友说,他不想异地恋,不想等到最后,因为某一方的背叛而惨烈分手。所以,他们在去大学报到的前夕,和平分手了。
她强忍着不哭,朋友问起,她也只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大一那年,她离开家乡,大学室友间彼此又疏离得很,各有各的事要做,让她非常寂寞孤单。她以前都是听爸妈的,听男朋友的,现在轮到她听自己的,却发现自己一点主见都没有。寒冷的冬天到来,她只好听歌。
她就是那个时候听到《失落沙洲》的。
歌里唱道: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
只是当又把回忆翻开
除了你之外的空白
还有谁能来教我爱
听到这句歌词,她脑海里理性的闸门破了个大窟窿。她一直都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忘记前男友。这些年她一直没有恋爱,也是在等前男友。
她说,什么“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明明潜台词就是:你他妈怎么还不赶紧给老子滚回来,老子的心要痛死,要碎成宇宙垃圾了!
她又说,好烦哦,看来徐佳莹真的要爆红了,以后她的歌会被广为流传,我的这点小心事,可能要另外再找一首歌来当我的容器,好好安放了。
9
哦,或许这就是很多人,在自己钟爱的歌手从小众变成大众之后,口口声声说“赶紧再听一听,以后就不会喜欢了”的原因。
其实真的不喜欢了吗?
那只是傲娇而已吧。
尤其是那些在我们青葱年代,没有那么多坚强,不懂什么叫克制、理性的时刻,爱上的歌,多半是老了以后都不会忘记的,然后我们会苍老地感叹:还是老歌好听呀。
10
其实听到有朋友气呼呼地说:“好烦啊,不想她被那么多人听到啊,要是她红了我就不要听她了”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很可爱。
这说明,我们还没有学会忍痛装大方、装成熟、装慷慨。
我们不羞于展露自己的小气,充满了热情,有胆量嚷嚷自己的真爱,不害怕落空,也不介意发疯。
这说明,我们还是那么年轻。
我们依然帅气地生活在这个随时可能失去一切的变化莫测急速向前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