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闲梦远》
李煜
[原文】
闲梦远,
南国正芳春。
船上管弦江面绿,
满城飞絮滚轻尘。
忙杀看花人!
闲梦远,
南国正清秋。
千里江山寒色远,
芦花深处泊孤舟,
笛在月明楼。
[译文]
闲梦悠远,南国春光正好。船上管弦声不绝于耳,江水一片碧绿,满城柳絮纷飞,淡淡尘烟滚滚,忙坏了看花的人们。
闲梦幽远,南唐故国正值秋高气爽的清秋。辽阔无际的江山笼罩着一片淡淡的秋色。美丽的芦花深处横着一叶孤舟,悠扬的笛声回荡在洒满月光的高楼。
[赏析]
这两首同调的词,描绘了两幅江南美景。全词以“闲梦”起,以秋意收,用凄寒冷寂的秋景直抒作者孤苦怀思的悲情,缀笔不多而气氛浓郁,未见雕琢而含蕴深远,描摹生动,笔笔见情,足见才力。
第一首写春景。“闲梦远,南国正芳春。”写江南地区正是春暖花开的美好季节。春之名“芳”,使人如见百媚千娇的花容,如闻馥郁的花香。“船上管弦江面绿,满城飞絮滚轻尘。忙杀看花人!”词人从三方面具体描写了这“芳春”美景。首先是春风拂面、水波荡漾的春江。“船上管弦江面绿”的“江”,当是流经南京城的长江支流秦淮河。春满金陵,石城生辉,秦淮河上绿波荡漾,画船游舫,来往穿梭,船上丝竹相和,飞扬出舷的乐声飘荡于水波之上,动人心魄。词人仅在一句之中,就把有形之物、无形之声和鲜明之色集合调配绘制成一幅水上音乐会的画图。句末的一个“绿”字,乃是春天的颜色,是生命力的象征,它既写水色,亦状春色。它与“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一样,将生机勃勃的江南春色概括无余。接着,词人又把目光转向陆地,抓住春风、杨柳、飞絮的典型景色,进一步写出江南春景之美。“满城飞絮滚轻尘”,是实景的形象描写,同时还是对春风的暗写。词人并未直接写春风,但从那“飞絮”和“滚轻尘”中,使人觉得扑面的春风无所不在。“轻尘”翻滚,除自然因素外,更主要是人为因素造成的。春色美好,人人皆欲观赏,游人多了,自然也就溅起轻尘滚滚,故“滚轻尘”乃借物写人,说明游人之多。只有这样,才能与下面的描写自然地衔接起来。“忙杀看花人”:春天是百花盛开的时候,观赏众芳,赏心悦目。写春很难不写花,词人却不直接写群花之美,而只说把看花人“忙杀”了,百花之美,看花人兴致之高,人之多,场面之大,尽在“忙杀”所渲染的气氛中。
第二首写秋色。“闲梦远,南国正清秋。”词人笔下的江南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一个“清”字,兼有清澈明朗和清爽凉快之意,它概括出秋景和气候特点。正因为“清”,词人才能将这秋景看的清清楚楚,也才能将这秋景生动地描绘出来。“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在总括秋色之“清”后,接着又从三方面对秋色具体描写。首先是远景,词人从大处着墨,给“千里江山”涂上一层“寒色”,勾画出一幅江山秋晚图。所谓“寒色”,乃清冷之色。“寒”与“清”,其义是可以合二而一的。“寒色远”的“远”,既指远景,又是对“千里江山皆寒色”的一个模糊的数的量度,它还与“闲梦远”的“远”在内容上有着内在的联系,在一片“寒色”掩映之下的“千里江山”之“远”,来说明“闲梦”之“远”。其次是中景。“芦花深处泊孤舟”,既是写自然景物,也是写人的活动。“舟”之谓“孤”,除从数量上指舟乃独木一叶外,也暗点出舟中人的孤独,使人想象出其漂泊凄苦、酸楚悲凉的身世。“孤舟”泊于芦花深处,则其孤独、凄苦,就更是可想而知了。在情调上与前面的“清”和“寒”完全一致。“笛在月明楼”,是指秋月当空,银光如泻,高楼之上,笛声忽起,那悠扬的笛声,忽高忽低,时断时续,说明吹笛人的心灵在颤动,听笛人的心潮在激荡。诗人以笛声写离别之思,表哀怨之情,词人在这里所表达的也是一种思念故国的难舍之情。
总之,这两首词的写法基本相同,都是先对景色的特点作总的概括,然后再从三个不同方面加以具体描写。所不同者,是它们的色调和情调,前者色暖,后者色寒,前者欢快,后者凄清,由此造成的意境也各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