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 何蔚（武汉） 我已经越来越像你了，父亲 穿着你不曾穿过的衣服我走在大街上 一转身，你跟在我背后的影子 忽然就蹿到了我的面前 我已经是你了，父亲 矮小的个子，走路的声音有点重 只不过你的头发是竖着的，比我浅 我的头发一直都横着，比你深 很多时候它们不明不白地往下坠 我只好将两边的头发分到中间 以盖住你不曾有过的这一片空白 你怎么还是那个老样子啊，父亲 还停在十几年前的夏天里 让我替你留守姓氏上平庸的履历 让我替你老，替你打皱，偶尔也会闪出 一些荒诞的念头，譬如，我可不可以 替你把左边的单人旁移到右边 可不可以不用你的表情 去过你不曾拥有的日子 我已经不是你了，父亲 绕开穿衣镜，我有了自己的面孔 每一个细胞都在冷风中颤动 此刻我骑着电动车和你从未见过的花草 擦身而过。我不知道我的儿子是否 正在巴黎想我。正如你不知道你的儿子 是不是也在武汉的某个单元房里想你 其实我更应该恨你的，父亲 你才是我的杀父仇人。一个生病的中国 农民，凭什么那么无力又那么蛮横 凭什么敢拿自己的贱命去换一块小小的墓碑 谁给了你喝下半瓶农药的灵感 父亲，我常带着这样是疑问活在你 不曾有过的恨里。而且这么多年 每想你一次我就更像你一次 2013.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