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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北京不久季晓婉就得了咽炎,我们姑且叫它咽炎吧,因为是不是咽炎季晓婉也没有查过,只是觉得喉咙很痒,偶尔也会微微刺痛,喝了很多的水也不是很管用,首先没有想过要去医院去查,因为下意识觉得医药费会很贵,季晓婉选择去了百度,“嗓子不舒服,早上刷牙的时候会想吐,请问这是咽炎么?”百度上的优质回答是:“不排除咽炎的可能,但想要确诊,还是要去问医生。”
那时候差不多是2017年的6月份了,2017年的6月份和任何一年的6月份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也许只是因为在北京,也许是因为在北京但不在北京正确的地方,季晓婉觉得自己没看到什么花也没看到什么树,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看到小区门口有工程队在打井,打了两天了,那个叫不出名字来的机器,我们姑且叫它升降机吧,那个升降机它就不停、不停的起起落落,第三天下班,季晓婉回家的时候发现打井的地方突然间变成了一块平地,又过了没多久,那里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块停车场。
“好神奇啊,那个停车场里也没停什么车,晚上的时候会有人在里面梆梆梆梆的打网球。”
晚上给出差的男朋友打电话的时候季晓婉这样说。但男朋友却反问:“你的嗓子好一点了么?”
上周末男朋友还在家的时候,下午1点半,他突然提出要去唱歌,季晓婉当时正在厨房收拾午饭后撤下来的碗筷,狭促逼仄的出租房的小厨房热的像个蒸笼,季晓婉抬眼看到外面不是十分友善的太阳心里想着不要去,果然刚出门没多久,两个人就开始吵。
季晓婉表示真的太热了,她简直不想去,当然这只是一句抱怨的话。结果你猜怎么的,她的混蛋男朋友竟然说,晒晒阳光对身体好,流流汗也对身体好。季晓婉说我们走着过去真的太远了,当时她穿着一双露脚背的高跟,两只脚晒的火燎燎,男朋友说,你没走过么?这条路你没走过么,才几步路啊。季晓婉开始生气,结果你猜又怎么的,男朋友居然说,那就骑单车,我们去扫单车。季晓婉看了一眼她几乎迈不开腿的窄裙子,实在没忍住就骂了他一句。男朋友也终于看出来她生气了,和解的方式是他去旁边超市买了两罐冰镇饮料。
一人一罐,一前一后,男朋友穿着夹脚拖鞋,季晓婉撑着伞,在热浪翻飞的马路上,两个人穿过一座人车嘈杂的天桥,过了两个含糊的红绿灯,到地方的时候,冰镇饮料上生出的水珠都干了。
季晓婉因为那个下午唱了太久的歌,第二天早上嗓子的问题严重了,“疼。”,醒了之后她翻身对也刚醒的男朋友这么说,“哪里?”他问,季晓婉用手指了指喉咙。男朋友伸出手还算温柔的给她揉了揉,他们俩就算和好了。
“你说我会不会是得了什么很坏的病啊?”进电梯的时候季晓婉对着电话那头的男朋友略微惆怅的这样说。“你这个人就是爱乱想。”明显是敷衍的态度,季晓婉心想他在干什么呢,也许在赶着他永远也赶不完的项目,也许在和别的女生聊天,也许是在打王者荣耀,为了打游戏,他买了两个手机,他从来没有邀请过季晓婉,季晓婉心里也不想要,她喜欢的他不怎么喜欢,他喜欢的她也是。
“我妈妈说我们家有一个邻居被车撞了,结果到了医院却检查出肺癌,还有一个邻居得了淋巴癌,去了医院医生说没有救,你知道么,我还有个大学同学,一个女生,才25岁,得了什么癌我不知道,就是锁骨那里划了一条长口子,好在只是一期,还有救……”“你们家那一层住多少人啊,怎么这么多邻居?”要说的话被打断,季晓婉也不想说,我们家那里都是自己盖房子,四周都是邻居,她是北方人,他是南方人,谁能懂得谁?
她喜欢他也是个意外,朋友的朋友,大家一起吃饭,互相加了微信,她回家的路上看他的朋友圈,全是照片,他拍的,有风景、有静物,窗台上的一只甲壳虫,空中远远几个点的鸟,其中有一张,那是有一座楼房的顶层,四周支出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白色的粗管子,天要下雨了,云层压得很低,整个画面混匀饱满,也不知是后期处理还是镜头曝光,照片的边缘泛起微微的紫色的光晕,她一眼看上去就非常喜欢。
“我觉得你很特别。”这是他在微信上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她心想,我特别么,我只是不怎么爱说话,也没什么朋友,喜欢的事情也很多,但真的自己做起来又发现不怎么能做得到,我喜新厌旧,也不太擅长善始善终,我只能做出勉强让别人觉得可口的食物,勉强让别人觉得我还算一个完整的人,我这样算是特别么?她把自己心里想到的话原原本本的和他说了。他说,算。
你猜怎么的,后来过了很久,偶尔有一次聊天,他说,我当时觉得你能这样清楚的认识你自己,真的太特别了。
你猜又怎么的,后来过了很久,他发现季晓婉真的就如她自己说的那样,而季晓婉呢?她发现他只是能拍出她喜欢的照片。
两个都不确定为什么喜欢对方以及到底喜不喜欢对方的人一起度过了一个冬天,一个春天,然后又迎来了一个夏天。
男朋友出差前问季晓婉:“我走了,你自己在家能行么?”季晓婉想都没想就说,行。现在她一个人下班,走过漆黑的走廊,掏出钥匙,使劲踹亮声控灯,进了房间放下包,再转进厨房给自己煮一碗面条,现在她窝在小沙发上慢吞吞的吃着这碗加了一个荷包蛋的面条,喉咙还是微微的却不能让人忽视的痒痛,她反思着自己的生活,却发现除了这点喉咙痛,一切都没有什么特别,就像月光下一条平顺光亮的小河,喉咙的疼痛只是这个河道里突出那一小块鹅卵石,它激荡起小小的浪花。“北京的雾霾太严重了,我看你的嗓子准是因为呼吸了太多不好的空气。”妈妈这样说,“我看你们还是回来比较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她未来的决定,季晓婉的妈妈习惯了使用“你们”,季晓婉的那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男朋友在她眼里变成女儿最好的归宿,“你们还是回来的比较好。”妈妈常常在电话里这样说,“可我也才刚刚来到北京啊。”季晓婉通常会这样说。
一来一往,不欢而散之后通常大家会聊点别的事,得癌症的邻居,爸爸的烟瘾,你那里下雨我这里却晴天的天气,北京的物价、房价、交通、人流、工资、雾霾,突然有一天妈妈问季晓婉的男朋友多少岁,季晓婉说比我大四岁,妈妈惊呆了,天哪,那就已经三十岁了,你们得结婚!季晓婉说,妈妈,我嗓子痛!然后把电话挂掉了。
那天屋子里一片寂静,没吃完的面条也冷掉了,季晓婉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起身去把空调打开了,记得刚约会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爱说话,吃饭时候面对面,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互相朝着对方笑,男朋友那人不能喝一点酒,说是喝一口脸就红,身上起疹子,直到今天她也没见过。吃完了晚饭,他带她去天安门,转来转去的倒地铁,他问她,你是第一次来北京么?季晓婉说,是。她还以为他能再问点什么?比如为什么要来北京?比如为什么不毕业了之后立刻来北京?再比如来北京是要来追求点什么?这些他通通都没有问,只是走到广场之后,他给她拍了照,又找了路人给他们合了照,最后,他说他想抽根烟,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季晓婉笑着说,没事啊。
现在她一个人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因为嗓子疼也没抽就任它自己烧着,其实如果那时候男朋友问了那些问题就好了,她也许能早一点明白,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真的不是为了追寻什么,实际上只是躲避,而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躲避到最后都是会被找到的。
烟快烧完了时候她狠狠地吸了两大口,然后,她的咽炎就更严重了。
经常咳,咳着咳着就要呕吐,实在受不了了,她给男朋友打电话,男朋友按掉了,发来微信说在开会,她回,我要死掉了。男朋友问,怎么了?她说,我嗓子痛,还呕吐,越咳嗽越呕吐。男朋友回,唉,那得去看医生。她说,这次不看医生会死吧,我是不是得了绝症?男朋友说,他妈的乱说什么呢?得去看医生。她回,哦。男朋友说,你自己能去吗?季晓婉很郑重地坐直了身体回,不能。男朋友说,无用,等我回家的吧。
季晓婉他男朋友回来的那天他们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医院,因为季晓婉在家快死了,她第一次放弃了全勤奖金而请了假,男朋友很郁闷,我走的时候还没这样啊?你自己怎么搞的?季晓婉当然不能说偷偷在家抽了烟,但又恼怒男朋友的死态度,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吵,吵到最后才发现男朋友原来真的好担心,她乖乖闭了嘴,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一定告诉我,如果是绝症。
男朋友也被她气到了,各项检查都给她报了个遍,你猜怎么的,医生说季晓婉只是非常普通的咽炎,“出门的时候记得戴口罩,按时吃药多喝水,没办法,北京就这天气。”
季晓婉猜测自己是得了咽炎的时候是2017年的6月份,确诊的时候是2017年的7月份,然后没过多久她就和男朋友领证了,你猜怎么的,她呕吐还真不关咽炎一点事,因为,她怀孕了。
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她和男朋友两个人有点迷糊,因为大家都觉得该结婚,季晓婉实在没法反抗了,他们很快就要搬离那个地方,一天晚上走到小区门口,听到停车场里面有人对着墙面梆梆梆梆的打网球,季晓婉跟男朋友说,原先工程队想要在这里想要打个井,打了三天后来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平地,现在又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停车场,我本来是去检查咽炎,结果反而是怀了孕。
男朋友只说了一句,我想来想去,我觉得我是真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