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姆
背景音乐:1.久石譲 - Mother;2.青鸟飞鱼 - 张三的歌
十三的一首《寡妇王二嬢》,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镇上的那个哑巴。
那个在飘雪的冬夜里,给了我半个烧饼的哑巴。
没来城市上学之前,我也是个骄阳四十度下,翻田野掏螃蟹的野孩子。那个时候什么事情都觉得有意思,打鸟窝,偷梨吃,挖别人家地里的番薯。
第一次见哑巴的时候,是夏天的正午。我端着刚盛好的午饭,搬了马札坐在家门口。碗里有着鸡腿还有土豆烧肉。
吃的正香的时候,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回过头就看见一个人缩在墙角里。
他蓬松的像草一样的头发上挂着菜叶和树叶,沾满灰的破洞大棉袄套在身上,咧着一口黄牙看着我。我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打算进到屋里去。可是他突然跳了起来,怪叫地冲我跑了过来。
那时的我只有8岁,完全吓坏了。“啊!”的一声大叫,扔掉了手里的碗跑进了屋里。躲在屋里,看见他正在抓洒在地上的鸡腿和土豆烧肉往嘴里塞。大人闻声跑了出来,连忙将他赶走,安慰受到惊吓的我。
看见他边跑边“啊啊”的叫着,手里还挥舞着我的鸡腿。声音中好似带着得意。
也是那天从大人的嘴里知道,他没有名字,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镇上的人都叫他哑巴。
我对哑巴抢了我的午饭怀恨在心。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看见他都会远远的拿石头扔他,或者叫上伙伴一起拿弹弓打他。
看着哑巴大叫着,抱着头跑走的时候,心里会很得意,“哼,叫你抢我的鸡腿!”。
天气慢慢的转冷,皑皑白雪将街道铺满。我也穿上厚厚的棉袄,胶鞋在雪地里和小伙伴们打雪仗,玩的忘乎所以,以至于没有听见大人出门的嘱咐声。
冬天的夜晚降临得很快,小伙伴们都回家了,路灯亮起来了,家家户户的灯也都亮了。闻着飘过来的饭香味,一边无聊的用树枝戳着雪人,一边想着大人怎么还不回来。
雪又开始下了。我的棉袄湿了,胶鞋里的袜子也湿了。不敢去隔壁的邻居家里,就坐在家门搓着冻的通红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昏黄的路灯下,远远的看见了一个人影。我以为是大人回来了,连忙起身跑了过去,可看见的却是哑巴。
他依旧穿着那件破棉衣,但身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条花棉裤。脸上有些汗水,嘴里也喘着粗气。
我害怕极了,一边抓着雪球朝他砸去一边大叫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哑巴“ 啊啊”的一边叫着一边躲开我的雪球,但这次却没有跑开。
我退到了墙角,发现身边没有雪球扔了,就用胳膊捂着头缩成一团的大哭了起来,害怕哑巴打我。
但是哑巴没有打我,只是用手碰了碰我。我浑身发抖着不敢动,也不敢再哭了。过了好一会,他又碰了碰我,我慢慢的抬起头,看见他手里举着半个烧饼朝我晃了晃,示意我接着。
烧饼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还是热的,我哆哆嗦嗦的接了下来,没敢吃。哑巴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啊啊”的发出声,示意我吃下去。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远远的听见大人吆喝的声音。哑巴吓的跑开了,没走几步,回过头来又指了指嘴巴,然后彻底的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
从那之后的整个冬天,我再也没有在镇上见过哑巴。开春后,我也随着父母去了城市上学。
现在每年初一都会回到镇上,去买上一个烧饼吃。也有向人打听过是否再见过哑巴,可是大家都摇头说没有再见过。
窗户外的风刮的凛冽,想来这个城市也即将是冬天了。
只是很少再见到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