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夕是尾随着夏雨洋躲在办公室外面才无意中听到冷雨对自己的一贯看法的。他在心里暗暗骂了句,“人心真恶毒!当初若不是自己的父母帮他冷雨垫付十几万元的药费,估计这会他还躺在医院里呢!只不过,后来父亲无意中探到他以前犯的一个案子,他便如此侮辱人!真是——呸!”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用脚踩了踩,“有钱人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好学生吗?!有钱人的孩子有错吗?!我除了偶尔逃课外,还给你冷雨添过什么麻烦?!”
盖亚夕拎着书包一个人在乳白色石柱支撑的走廊里闲逛,没有一个人跟他打招呼,似乎他们都怕他,“我是个怪物吗,难道?”他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这时他倒宁愿夏雨洋那个狂人再冷不丁地在他后背上打上一拳,让他好清醒一下,只有狂人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人来对待,他除了总爱占些小便宜外,对自己总是诚心诚意的,但,但,唉,那已经烟灰成往事了。冷雨,那个混蛋,搞的现在连自己唯一的一个好朋友也要离开自己了。盖亚夕心里很痛苦,他觉得自己就如《百年孤独》里的霍塞·阿卡迪奥·布恩。墨尔基阿德斯死了,他没有了心灵上会晤的伙伴,只能一个人默默地饮下孤独寂寞调剂的酒了。可是,现在我呢,该怎么办?
盖亚夕一个人在清冷的青石街巷口转悠了很久,等到血色夕阳挑衅着抹掉最后一丝昏黄,等到路灯的暗黄变得越来越刺眼,他才犹豫着走向青石街七号居民区,他唯一的一贯亲人,他心里唯一承认的一个亲人住在那里。那里住着他的妈妈,那个除了他,父亲,父亲的私人司机汪清林便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患有间歇性精神病,蜗居在这个偏僻的小巷的可怜女人。“可怜”他不想用这个冷漠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母亲,但,他觉得,也只有这个词语,才可以恰到好处地描述他内心对自己的妈妈的同情。
本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妈妈,是有一次他无意间从父亲虚掩的房门外偷听到父亲对汪清林说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说妈妈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而且父亲也一直没有再婚,所以他一直很崇拜父亲,这么重感情的一个人。但,从听到对话的那一刻起,他突然有些恨父亲,因为父亲整整瞒了他十七年他还有个妈妈的事实!但是后来很多次偷听到父亲与汪清林私下里都谈到这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日后能更好地接管公司才这么做的时候,他对父亲突然恨不起来了。或许,当触到自己的利益的时候,人的骨子里的一些私心,便会好好地作一番怪吧!
因为父亲每周都会派人把盖亚夕的生活照给辛琪送去,所以,当他第一次泪流满面站在辛琪面前喊出他记忆中第一声“妈——”是时候,辛琪一把抱住了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
苍白,瘦弱。
这是盖亚夕给辛琪的第一印象。
盖亚夕任辛琪抱着自己,她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背上,他心里一阵阵悸痛,他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给她留下的。有时候,他甚至想,如果当初没有我,或许辛琪现在过着最幸福的生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吧,但,现在,这一切,都被自己的出生给剥夺了,自己对她唯一能够补偿的,就是偷偷地,来看望她。我一定要有所成就,靠自己,而不是靠父亲来供养她。
盖亚夕想着,抬起头扣了扣墨绿色铁门上已经剥落了不少锈的铜环。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披了一个印有淡淡的紫藤萝花蕊的孱弱的女子怔在半敞的两扇门间,叫了声,“小夕——”泪水便流到因为极度消瘦肌肤已经褶的不成样子的腮边,然后凝了淡淡的紫藤萝香,落定在被有些潮湿的夜风掂起的衣襟上。
盖亚夕轻声唤了声“妈,是我。”便低头扶着辛琪进了院子。
吃过晚饭,盖亚夕把情绪有些波动的辛琪好歹哄睡了,自己搬了把小木凳,坐在距离屋檐一尺左右的地方,看浓在夜色里的那一团团有些瘆人的紫。他心里纳闷着,妈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一种花呢?
突然他听到隔壁一个男人粗声恶气的咆哮声和碗盆摔落在地上的声音,隐约还听到一个女孩微弱的抽泣声。他刚要起身去外面看个究竟,一只手摁住了他。他没有慌张,只是把那只手握在自己宽厚的手心里,慢慢站起来,绕到那只手的主人身后,小心地抱住她,轻声问,“妈,你怎么醒了”?
辛琪并没有理他的话,只是摩挲着他的头发说,“刚才,那是尹大哥在打小秀呢!我17年前搬到这儿来的时候,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不幸的是,1990年,尹打哥在建筑工地施工时不小心砸伤了一条腿,他的妻子承受不了打击离家出走了。他每天只能坐在轮椅里,心里也挺难受的,经常动不动就打女儿小秀。唉,他是把对妻子的仇恨都发泄到了女儿身上了啊”!顿了顿,辛琪拍了拍盖亚夕的肩膀,“小夕,你先去睡,我去看看那孩子。”
辛琪轻轻掩上房门,转到隔壁,见尹爱秀在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墙角伤心地啜泣,裙角缀着青竹叶的棉麻睡衣在月色下显得更加单薄,辛琪轻轻叹了口气,便俯下身子揽住她抖动的肩膀,“孩子,心里委屈就哭出来吧!哭完了,心里就舒服了,今晚就先住阿姨家里,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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